《[综]红楼重生指南》作者:Urania 文案: 重来一世,岫烟拒绝薛家提亲,另觅良人; 可卿找到生身父母,重返皇城; 黛玉恋上家庭教师李白,携手诗仙,流芳千古; 宝玉偶得武学秘籍,贾府全民习武,收复疆土一十二州; 宝钗巧遇蓬莱高人点化,方知黛玉乃仙子,宝玉乃神瑛,就连晴雯都能在仙境管芙蓉,作为一介凡人,摒弃七情六欲,加倍修仙中…… 一句话简介:要是能重来,黛玉说,我要选李白 内容标签: 红楼梦 种田文 重生 爽文 搜索关键字:主角: ┃ 配角:《太子妃她画风不对》求预收~ ┃ 其它: 第1章 岫烟卷(1) 时至冬月,天气渐寒。 邢岫烟坐在妆台前,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,不敢相信,自己竟然真的就这么回到了十年之前。 “姑娘又在发呆了呢。”篆儿给岫烟递上一盏茶来,“太太那边的絮儿姐姐方才来过,说是请姑娘您过去正房一趟。” “可知所为何事?” “京中的姑太太来信了,说是请姑娘上京一叙。苏州的姨太太也来信了,说是叫姑娘有空去玩。” 邢岫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,不论是姑太太还是姨太太,对她的邀请都是为了她的亲事。 姑太太那边自不用说,她是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妻子,背靠着宁荣二府这棵大树,给邢岫烟说亲什么的,可以说是小事一桩。 姨太太嫁得只是普通人家,但她有个极好的手帕交,夫家在苏州做绸缎生意,家中独子周正年满二十,尚未娶亲,同岫烟可谓知根知底,青梅竹马。 岫烟的父亲邢忠年轻时候去过荣国府一次,被那里纸醉金迷的生活晃了眼,又看岫烟生得好,一直想着跟贾家攀上亲事,若是能搭上宝玉就更好了。 前世时候,岫烟耐不住父亲叨念,选择了跟随姑母邢夫人进京,被薛姨妈看中,许给了薛蝌。 初嫁时候,薛家尚未败落,薛蝌心思细腻,也会疼人,自然是你侬我侬,花好月好。 可到了后来,四大家族一朝没落,薛蝌家中虽然受到了波及,但仍然没有抄底。 薛蝌人好,就算家中已经靠着当东西来过日子,也愿意接济族人,从来不会轰走那些打秋风的薛家亲戚们。 邢岫烟不是那冷心肠的人,但也耐不住这位薛二爷家的奇葩亲戚日日来讨,天天来蹭,她一个有事疏于款待,就会被扣上“不贤”、“无德”等罪名。 邢岫烟同薛蝌子嗣上艰难,薛家有人起了心思,要给这位薛二爷过继子侄,还叫寻了两个美婢送来家中伺候。 薛家送来的婢女,哪里就会是什么省油的灯?今儿要钱,明儿挑拨,后儿对着薛蝌哭诉岫烟欺负她们。 日日被这些人来回折腾,邢岫烟的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,积郁成疾后,没过几年撒手人寰。 邢岫烟为人,自认一辈子问心无愧,唯一对不住的,就是周正周大哥。 周家运气着实不错,早早就成了四皇子的人,替这位新君做了不少事。四皇子一朝上位,叫周家接替薛家空缺,补做了皇商。 当年邢家拒绝了周家媒人的提亲,周家并没有因此同邢家断了交情。薛家没落后,周正时时想着给岫烟送些钱来,岫烟哪里有脸再要他的东西?每每周家管家来访都是闭门不见。 直到岫烟病逝时候,周正依然未曾娶亲,只纳了侍妾养了两个儿子,父母见有了孙子也不再叨念叫他娶亲一事。 都说贾宝玉是痴人,周大哥又何尝不是痴人? 正房里,父亲依然坚持让岫烟去荣国府,用得理由还是同前世如出一辙。 “岫烟,那是世家高门,是普通人家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的地方。若是能嫁嫁入贾家做少奶奶,一辈子荣华富贵可是享用不尽呢。” 跨阶级的好事,谁人不想? 前世的岫烟,或许觉得父亲说得话有道理,重来一次,岫烟却觉得,世家地位什么都是浮云,什么都比不得银钱重要。 岫烟道:“我不想去,将来若是要在这种高门大户过活,听起来怪怕人的,不能错走一步路,不能多说一句话。爹娘都是知道女儿性子的,哪里就能应付得来?” 凤姐姐都应付得力不从心,岫烟没那金刚钻,不想揽瓷器活。 邢母道:“岫烟说得是,这种世家大族,素来规矩极多,拜高踩低的人也多,那么多双眼睛盯着,看着,她素来又是个疏懒的,哪里能叫人放心?我看那周家更好,家境殷实,人口简单,门风清白,哥儿也是个能干,还有情有义,若是烟儿能嫁过去岂不三全其美?” 经过一番论辩后,邢忠被母女二人缠得无法儿,又兼爱女心切,只得应道:“那就要看周家诚意了,除非他们家能凑够五千两聘礼娶我姑娘,否则,说的再是天花乱坠也是白搭。” 邢忠总觉得周家是小门小户,定当拿不出这些银钱,谁知过了两日,对方媒人就带了一万两银票用来换姑娘庚帖,还说等过段时日,再拿一万两置办聘礼送来。 在妻女不善的眼神下,邢忠有些讪讪,等那媒人走后,才对岫烟道:“我和你娘都不是那贪财之人,这些银子除了给你备嫁外,我和你娘分文不取,到时都由着你带去周家。” 岫烟抿着嘴笑:“父母亲养我一场不易,哪里就用得到跟我分得这般清楚?这般见外,倒叫我心寒。” 邢忠见姑娘乖巧,心中大悦,想起一事,复又惆怅。 “你姑母来信,说是府上老太太喜欢同年轻姑娘们吃喝游玩,而今二房独占鳌头,又有薛家大姑娘在,倒把他们大房比得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了。想着邀你过去,也给那些人们看看,咱们大房也是有好姑娘的。我已经应了贾府来人,这……” 一晃十年不见,岫烟对大观园也很是怀念,并不后悔上辈子去那里走了一遭,甚至可以说,那是她是上辈子时候最美好的时光。 贾家虽然有不足,但众位姐妹们对她真心没得说,就是大家嘴里乖张的宝玉,对她也实在不错。 周家媒人也说,邢大姑娘年纪还小,周家虽然诚心下聘,但是家中近来事多,又有不少贵人托付的急事要办,需得明年才能娶邢家姑娘过门。 岫烟也不想就这么快地嫁做人妇,还想再回大观园看看。若是这辈子上天垂怜,叫她能过得好一些,等到贾家败落时候,能帮上一把时候,尽量帮上一把姐妹们。 邢忠跟太太商量,准备拿出五百两银子给岫烟带在身上,叫岫烟二叔邢德全带着姑娘一同去上京。而他们两人,则留在家中筹备姑娘婚事。 邢岫烟笑笑,这上京总算是有点闲钱了,既不至于再去当什么衣服,也不至于大观园中丢个镯子都怀疑到自己丫头身上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放个存稿吧,感兴趣的筒子可以关注一下~ 生母李氏安于现状不思进取,胞兄弘时一生放荡不羁热爱自由。 前有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手腕卓绝,后有侧福晋年氏虎视眈眈。 爱心觉罗·静仪:青铜队友,星耀对手,怎么带上王者?在线等,挺急的。 四爷:静仪是朕最珍爱的女儿。 弘历:谁跟五公主过不去就是跟朕过不去。 孝圣太后:让公主过得好是你们的分内之事,公主若是有个什么不好,你们一家谁都别想好。 在四九城中横着走的静仪:论抱大腿的重要性。 第2章 岫烟卷(2) 正在岫烟即将启程赶往京城时候,周正到邢家来访。 周正跟荣国府大多数公子们是不一样的,他五官生得虽然极好,但一看就不是自幼金奴银婢伺候着长大的那种人,颀长、高大,让人看到了没由来觉得心安。 都定亲了呢,岫烟有些羞涩地对着周正笑笑:“定一回亲,倒是叫你们家破费了。” 岫烟幼时在姨母家住过一段日子,两人自幼就玩在一处,可以说是青梅竹马。 周正挺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坐下来,拿过岫烟的茶盏灌了大半盏茶润了润喉咙,道:“不算什么。本来应该更多一些才好配你,只是近来家中手头有些紧。等到成亲时候,办大一些,也算是补偿你了。你知道,不论多少,我都愿意的。父亲母亲都很喜欢你,日夜盼着你到我们家来。” 岫烟有些不知道怎么接,红着脸不说话。 周正对着岫烟笑笑,自顾自继续道:“近来家里事情多,应了京中贵人几件事,我家就我一个儿子,没有旁的兄弟帮父亲的忙,咱们成亲之事,怕是要再等一段时日了。听说你要去你姑妈家?正好跟姐妹们玩一玩,若是什么时候想回家了,只管同我说上一声,我去接你。” 看岫烟害羞得厉害,周正便不再提及两人即将成婚一事,而是又聊了许多小时候的故事,嘱咐了岫烟上京坐船的一些注意事项,才在晌午时候,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 同前世一般,岫烟在上京途中遇上了王熙凤的哥哥王仁。王仁知道了岫烟一行是荣国府邢夫人的亲眷,也想跟贾府卖个好,就一道儿请上了自己的船。 途中,岫烟照例又遇到了李纨寡婶和她的两个女儿,李纹同李绮姊妹。 四大家族没落后,李纹、李琦二人受得影响最小,算是众人当中难得过得不错的。 几人年纪相仿,脾气投缘,很快就聊到了一起。 又过了一日后,王仁遇到了入京奔赴贾府的薛蝌和宝琴,总算是把人聚了个齐全。 宝琴的确是美,小小年纪就出落得眉目如画,气质不俗。 岫烟依稀记得,宝琴上辈子嫁得是梅翰林之子,梅问鹤。 宝琴嫁过去时,四大家族已经开始败落,故而梅家在开始时候有些不待见宝琴,无奈是长辈定下的亲事,不好反悔。 梅问鹤也是娶了宝琴后,才知道宝琴的好,二人琴瑟和鸣,相敬如宾,倒也是一段极好的姻缘。 虽然薛家族人也曾经想着去梅家去打秋风,但是梅家位高权重,每次都能把那些前去之人弄得灰头土脸,久而久之,薛家人不再去打搅宝琴,反而专攻薛蝌这边。 岫烟在想着宝琴,薛蝌却在想着岫烟。 从上船的第一眼,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清丽出尘的姑娘,得知嫁人是赴京投奔邢夫人的,心中更是有了主意。 入京后。 薛蝌先去见了薛姨妈,薛姨妈照例问了问侄子家中之事,又笑着调侃可有中意姑娘,若是有,她便想了法子替他说来。 薛蝌倒是直言不讳,说自己看着邢家姑娘实在是好。 薛姨妈想起邢夫人和他兄弟的为人,并没有答应得多么干脆:“这个不急,再等等,看看她的品性。” 邢岫烟等一众姑娘先是去见贾老太太,岫烟看着前世许多熟悉面庞,心中感慨万千。 大家见礼叙过,贾母、王夫人都欢喜非常。贾母笑道:“怪道昨日晚上灯花爆了又爆,结了又结,原来应到今日。” 一面叙些家常,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,一面命留酒饭。 到了晚膳时候,贾母已经叫着王夫人认了宝琴作干女儿,贾母喜欢宝琴喜欢得紧,连园中也不命住,晚上跟着贾母一处安寝。岫烟也被贾母留了下来,叫着去院子里逛上段时日,再回家不迟。 邢夫人原以为兄嫂家中艰难,后来从丫头婆子口中得知,哥嫂备得礼物竟也不比李家差了,有几样很合乎老太太心意,心中欢喜,岂有不愿意。 邢夫人将岫烟交与凤姐。凤姐管家多年,知道里头厉害,筹算得园中姊妹多,性情不一,且又不便另设一处,便把岫烟送去了迎春那里,倘日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,纵然邢夫人知道了,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。 凤姐又同平儿商定,若在岫烟在大观园住到一个月上,亦照迎春的月例送一分与岫烟。 邢夫人及其兄弟在贾府风评不好,凤姐儿冷眼掂掇岫烟心性为人,竟不像邢夫人及她的叔父一样,却是个极温厚可疼的人,故而比别的姊妹多疼她些,此乃后话。 与此同时,李家姊妹也被留了下来,更兼祥云叔叔保龄侯史鼐又迁委了外省大员,贾母便把素来喜爱的云丫头也留了下来。 一时之间,大观园里热闹了起来。 迎春为人最好说话,前世岫烟住在紫菱洲时候,两人在就相处得很好。想到将来她要嫁那姓孙的,心里难受,但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,算算时间,离着迎春出嫁还有好长一段日子,不如从长计议。 迎春一向没什么心计,看着岫烟对伺候周围丫头婆子都手松地很,私下里对岫烟道:“我听太太说,你们家里也不是宽裕的,既然凤姐姐叫了咱们搭伙儿,我的东西你用就是了,你又何必拿银子给她们,叫她们另行置办?” 岫烟道:“二姐姐是个实在人,平时也不爱在小事上留心,这府里的妈妈、丫头,哪一个是省事的?那些正头主子还使唤不利落,我又怎么敢大摇大摆地使唤她们?既然来了二姐姐这里,平日里也少不得要使唤她们,人家多做了活儿,拿些钱来给他们打酒、买点心吃也是该当。” 迎春轻轻一叹:“倒是难为你了,想得这般周到。” 不过同她一样,都是命苦之人罢了。 探春最是个热心的,早就下了帖子给岫烟等人,邀请她们加入诗社。又见岫烟喜素净,身上未曾佩戴太多金玉首饰,还特地拿了碧玉佩来相赠,探春有这份儿心意,岫烟心中很是感激。 岫烟在作诗上,比起薛林等人只是平平,但到底也是喜好玩乐的闺阁女子,还是同迎春一般高高兴兴答应了,这日又有李纨身边的小丫头来请,说下了雪,要商议等明日时候请人作诗。 周家早就给岫烟送了鹤氅,毕竟是将来接了苏州织造的人家,做工既精细又考究,倒也不比姊妹们差些什么了。等到赏雪时候,姊妹们都是华贵的避雪衣裳,只有她身上是家常旧衣,也着实尴尬。 宝玉和湘云照例烤起了鹿肉,大家一起吃吃喝喝,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时辰。 平儿在烤肉时候脱了镯子在一旁,谁知临走时候竟然不见了踪影,岫烟眼神闪了闪。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前世时候,平儿丢了镯子,大家先怀疑的就是自己的丫头,那次怡红院小丫头议论时候被篆儿听到了,还好一阵儿气闷。 这次,篆儿手上戴着一个足金镯子,倒比平儿那个更大一些,想来不会再有人疑到自己头上。 第3章 岫烟卷(3) 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起来。邢夫人又害了火眼,迎春叫着岫烟一起过去侍奉汤药。 姑娘在家都是娇客,说是侍奉,其实也就是陪着说说话,该干的事情都有妈妈、丫头来做,倒也劳累不到什么。 邢夫人用了汤药后,感觉好了一些,想起去年时候,大哥所托之事,对着岫烟开口问道:“自打你入京后,不是去见老太太,就是在大观园中同诸位姑娘们在一块儿,咱娘俩也未曾好好说说话。我也有一年没见你爹了,他可给你说人家了?” 岫烟道:“两个月前,我爹就已经给我定亲了。” 邢夫人气道:“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商议,你爹就个糊涂人!你可知,薛家太太早先就看中了你,想把你说给薛蝌做媳妇!若是能嫁进他们家里,日后必当受用不尽!” 岫烟低头道:“姑母莫恼,说起来,都是我没福气。” 邢夫人复又问道:“不知你那糊涂爹替你说定的,是哪户人家?” 岫烟道:“是苏州的周家,不是什么有名人家,家中做丝绸生意起家,同我们家素有来往,爹爹也是看中了周家公子才貌,才欣然应允。” “钱财”也算是“才”的一种吧。 邢夫人尤自没拐过弯来,想着自己失了一个攀附薛家的机会不由郁闷:“不过是小门小户,哪里及得上薛家富贵?薛家这次可是实心实意地想着把你娶进家门,只要我这边一点头,薛姨妈就去请老太太做保媒,成了你们二人的好事,这是多大的体面!到底也是咱们家没福气,罢了罢了,改日叫你凤姐姐把亲事回了罢。” 薛家真的是实心实意地想把自己娶进门吗? 岫烟到底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,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。 前世时候,自打定亲以来,薛家就一直在拖着岫烟和薛蝌两人的亲事。 宝钗也说过,“偏梅家又合家在任上,后年才进来。若是在这里,琴儿过去了,好再商议你这事。如今不先完了他妹妹的事,也断不敢先娶亲的。” 放眼四大家族当中,哪有妹妹娶亲了,哥哥才能娶亲理儿? 不过就是薛姨妈想争取人支持金玉良缘,邢夫人是个不错的对象罢了。等邢夫人对金玉良缘表示支持,宝钗和宝玉得以定亲后,岫烟才能过门。若是宝钗和宝玉的事情黄了,岫烟能不能顺利嫁进薛家,还是两说。 最后她和薛蝌成亲时候,四大家族没落了,薛蝌找不到比岫烟好的,薛家才火速办了两人亲事。 两人有陪着邢夫人说了好一会儿闲话,等到用过晚膳才紫菱洲去。 岫烟看着迎春一副不开窍的样子,不由多说几句:“若是闲来无事,你也记得多和姑妈亲近亲近,以后说话起来也容易些。” 迎春的亲事,决定权在还是在贾赦夫妻手上,提前卖个好终归不错。 迎春笑道:“不愧是要嫁人的人了,说起话来也比旁人啰嗦。” 岫烟唏嘘,迎春住在紫菱洲,有老太太看着,司琪等大丫头护着,觉得现在花好月好,不思未来,若是最终真的嫁了那姓孙的杀才,将来可怎么是好。 说起来邢夫人在府上混得还真不咋地,贾赦除了太医来的那日过来看了两眼,之后就搂着小老婆香亲去了,见不到人。贾琏和凤姐夫妻两人忙得很,更兼凤姐儿还要在老太太和王夫人跟前伺候,对着这位关系本就一般的婆母,也只不过是过来应个景儿,后来也不怎么见了。 再过了几日,岫烟二人来邢夫人身边侍疾时候,妈妈来报,周正周大爷来府上看姑娘。 邢夫人虽然对着岫烟的亲事多有不满,但周正毕竟是邢家姑爷,既然来了府上又岂有不见之理? 贾赦这几日依然忙得很,匆匆见了周正一面,道了句“好生招待”后,便不见了人影。贾琏也过来见了周正一面,二人相谈甚欢,约好了日后有空一道儿吃酒。 邢夫人见到周正,倒是眼前一亮。 贾赦早就被一干小老婆们掏空了身子,一脸颓倦之色,面对着这么一位高大、谦和的未来侄女婿,邢夫人一眼看上去只觉可靠得很,招人喜欢。 邢夫人拉着周正的手问东问西,周正都一一恭敬答了,言辞简洁,逻辑条理,并无什么花言巧语,邢夫人心中欢喜,对着周正倒比素日里同贾琏更亲近了一些。 周正见过邢夫人,同岫烟去东厢暖阁说话,一等丫头婆子走后,便对着未婚妻歉意道:“这次只是来京中办事,路过荣国府,不能接你回去,四爷吩咐了,叫我腊月时候去趟合浦,归期未定,你多担待。” 岫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,自然知道,周正口中的“四爷”就是未来的皇帝,而今的四皇子李禛。 周正也是为了两人的未来打拼。岫烟不是那等小性之人,听得这话哪有不允。 “我在这里好得很,老太太关怀,太太和气,姐妹们陪着,还住在为了娘娘省亲盖好的大观园里,不知多少人羡慕呢。” 周正喜欢岫烟这随遇而安的性子,笑道:“还有一事,想问问你。我有个好友,祖上也是侯爵出身,也在苏州,姓余,行五,至今尚未娶亲,虽然比不得贾府,但也是不错人家,他们家在苏州出名得很,你幼时也在苏州住过,自然知道苏州余家是怎样的人家。方才我看你二姐姐和善可亲,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柔人,不知可是有了人家?若是没有,可否央你姑妈做个大媒?日后好处定当少不了她这媒人。” 岫烟感兴趣道:“这余五爷人品如何?” 周正道:“我的朋友,自然同我一样,也是温良之人,人品自是没得说的。” 岫烟被周正逗笑了:“那就好。真是太谢谢你了。” 岫烟祖籍苏州,这两年里才搬家的,在苏州时候也曾听过余家大名,的确可以说是苏州数一数二的人家,比起孙家更是好了一些,不怕贾赦夫妻不允。 周正道:“日后你谢我的机会多着呢,不必急于一时。” 看岫烟又红了脸,周正笑笑:“还有一事,要托你帮忙。原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待我父亲有恩,这几年家里好了,父亲想要报答林大人恩情,却听说大人已经过逝,便把四爷给的差事分了一些给同林大人素来关系不错的族弟。听说林大人唯一的女儿林姑娘也在大观园中,父亲叫我带了些礼物来,你若是抽空,就替我送去。这金丝燕窝和银锞子是我准备的,带了两份儿,你一份儿,她一份儿。你帮我带过去,也好全了父亲心意。” 岫烟没想到还有这一段缘分在里头,她本就素来怜惜黛玉身世才情,听得此话,想到能有了接近女神的机会,心中欢喜。 “放心吧,周大哥,等明儿我就给林姐姐送去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以前看红楼都是看剧情,很少细细拿出来研究。 因为岫烟定亲早,一直以为她是年纪比黛玉要大的,后来发现,探春叫黛玉姐姐,岫烟叫探春姐姐,这才知道林妹妹是岫烟姐姐 祝看文的小天使们圣诞快乐~卖萌打滚求收藏,求撒花~ 第4章 岫烟卷(4) 入冬后的潇湘馆并无太多变化,打眼一看,还是一派清幽富贵的景象。 紫鹃打开帘子把岫烟迎了进来。 “姑娘快看,谁来看您了。” 黛玉起身相迎道:“天怪冷的,难为你还想着过来看我。” 岫烟叫小丫头把周正带来的礼物放下,对黛玉道:“周家来人路过府上,托我给你带了些礼物过来。” 黛玉奇道:“不知这周家是……” 还不待岫烟答话,紫鹃先是抿嘴笑道:“前几日就听司琪说姑娘订了亲事。还叫咱们宝二爷好一番捶胸顿足。” “原来是他家。”黛玉笑道,“要来府上也是看邢家妹妹的,怎么又给我送了东西来。” “你不知道,这里面有个缘故。” 岫烟把周正所言之事细细说来,黛玉收了东西,对岫烟谢了又谢。 岫烟知道黛玉同旁人不同,体弱多情,前世贾母去世后,在王夫人手下不好讨生活,还好凤姐秉着老祖宗遗愿,处处维护。 岫烟也是打心眼儿里疼她,不想叫这姑娘等到了那时候叫人揉搓,遂又说道:“周家而今同林家一位族亲共事,若是你在这边住得不惯,不如就回苏州去。我听二姐姐说,这一年年的,吃了那些药,你的病总也不好,兴许是在这边水土不服也未可知。等回了苏州,找个好郎中,调理调理自然就好了。” 黛玉同宝玉和众位姊妹玩得正好,虽然心里也向往,但终究有些舍不得。 “我又何尝不想回去?只是在这里多住了这么几年,老太太疼我,诸位姊妹也跟我好,若是冷不丁说一个‘去’字,大年节下,弄得大家怪难受的,何苦来哉?” 岫烟知道黛玉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,实则是个长情之人,待家中长辈、同辈,甚至丫头都是如此,这也正是她招人疼的地方。 “既是这样,也不急,你什么时候想好了,什么时候跟我说来。” 黛玉点头,心道这位邢姑娘倒是个热心之人,比宝姐姐更真心实意替人打算,心中同岫烟也不由亲近起来。 按着礼数,周正离开贾府时候,还是要向贾赦这位当家人当面告别的。 贾赦这日并不在家,周正便去向贾琏辞行,可巧遇到宝玉也在。 既然遇上了,二人少不得寒暄几句。等他二人寒暄完毕,贾琏又对着周正问道:“听说世兄同靖海侯家二公子也有交情?” “说不上交情,靖海侯家在苏州有铺子,不过是两家生意上有来往,同他吃过几次酒,算不得什么交情。” 贾琏笑道:“这怎得还不算交情?我听说二公子有个玩得极好的裴姓兄弟,父亲正是当今内务府的副总管,想托师兄帮个忙,去信一封,叫这位裴总管帮着照顾一下宫里的娘娘。两家的酬劳还有世兄辛苦费,我们府上来备。” 周正道:“这个不难,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?你只管备好给他们二人的礼物便是,我这里可是万万不敢要的。若是世兄再同我见外,那我可就不帮这个忙了。” 贾琏又是对着周正好一番感谢。 宝玉看着周正,深觉这人虽然生得一副好皮相,但是满嘴经济学问,哪里又能配配得上岫烟这等脱俗之人?不免唏嘘不已。 = = 邢夫人身子总算大好,迎春同岫烟不用过去侍奉汤药,在紫菱洲内窝着倒也乐得清静。 岫烟想起那日联诗时候,李纨罚宝玉去栊翠庵妙玉那里取红梅花,岫烟才知道这位旧时邻居也在大观园中。 岫烟约迎春去栊翠庵中赏梅,迎春刚用了午膳,歇在榻上不想动弹,拿手推岫烟道:“有些犯困,好妹妹,容我再歪一会儿。” 岫烟不欲为难迎春,自己穿了衣裳带着篆儿前去栊翠庵拜访。 妙玉见了岫烟,倒是欢喜十分:“这真是合该的缘分,不成想在这园子里还能遇见你。” 说罢,便将岫烟让进了东禅房中:“这儿暖和,你且坐坐,我去沏茶。” 岫烟见她拿了个斗彩折枝莲花纹瓷碗端茶过来,只那么轻轻一品,就觉轻淳无比,不由开口赞道:“你这泡茶的功夫倒是越发进益了。” 妙玉问道:“你可吃出这是什么水来?” 岫烟道:“吃着倒是像咱们苏州的水呢。” 妙玉笑道:“你这舌头倒是灵巧,这是五年前在玄墓蟠香寺收的梅花上的雪水,我吃了一次,前段时日,老太太带着姑娘们过来,开了坛子,给宝姑娘和林姑娘吃了一次,加上你,是第三次。” 岫烟道:“哪里就是我舌头巧?不过是后来你走了,我也去收过几次,尝惯了罢了。” 想起妙玉前世结局,素来心性高洁却最终被强盗所掳,岫烟就觉得难受异常。 归根结底,不过是贾府败落后,不能保护这些女孩子,才叫那些生了觊觎之心的小人得以钻空,真可谓“怀璧其罪”。 岫烟这一番说辞倒是勾起了妙玉的思乡之心:“当真许久不去了呢,真想回苏州看看。” 岫烟将杯子搁在一旁,对着妙玉叹道:“记得幼时,我家贫寒,赁着你们庙里的房子住,咱们好歹做过十年的邻居,只一墙之隔,与旁人交情自是不同。前儿去潇湘馆中看林姑娘,聊起苏州,她倒也是怀念得紧。而今她的一位族亲正同我未来夫家共事,将来回去苏州也未可知。” 妙玉不自觉中对宝玉关注许久,自然知道他与林姑娘之间的情谊,闻言有些不信道:“她竟真的舍了这里回去?怕是老太太也不会允。” “这个我也不知。”岫烟实诚道,多活一世的她,看大观园中的姊妹时总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在,“我只是想着,她孤身一人在此,兴许也会想家,就跟她提了提罢了。那位林家族亲素来厚道,膝下只有两子,并无女儿,想来定是能好好待林姐姐的。” 妙玉本叫岫烟说得有些动心:“真没想到,几年不见,你也定下了亲事,还是在苏州城中,当真好得很。我在这里还有些俗务没处理完,若是你们要走,记得也过来同我言语一声,若是天缘凑合,咱们再做邻居便是。” 岫烟从栊翠庵中出来,抄近路回紫菱洲去。 谁知没走几步,便遇上了王夫人身边管事妈妈周瑞家的。 岫烟止住步子,周瑞家的上来同她打招呼:“方才替太太去紫菱洲给姑娘们送果子,不见姑娘在,问了问二姑娘才知,姑娘是去了栊翠庵同妙玉师父说佛法去了。可见姑娘跟我们这等凡夫俗子终归不同,能同目下无尘的妙玉师傅聊得来,真不是红尘当中的凡俗之人。” 岫烟手上大方,待人宽和,不论在主子群里还是下人堆里,口碑都不错。 王夫人听得贾琏说,岫烟未来夫婿是个极为妥帖之人,还帮上了宫里娘娘元春的忙。倒让贾母和王夫人实打实感激起来,回回赏东西都不落下岫烟。 像这种王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送果子的好事,前世可没轮到过岫烟和迎春。 两人寒暄过几句后,岫烟同周瑞家的告了别后继续往回走。 大概这日注定是个碰见人的日子,岫烟还没走到紫菱洲,又遇到了在假山后头说悄悄话的袭人后翠缕。 翠缕的声音同湘云一般,很有辨识度:“近些日子,老太太对我们姑娘也不似从前了,若不是宝玉时时提着,都不去史家接姑娘过来小住了,即便把姑娘接过来以后,也不比原来疼她。我们姑娘心大,没多想什么,倒是下头婆子们看人下菜碟,送的东西不比往日了,叫人着实气得上。” 袭人叹道:“前有林姑娘,后有宝姑娘。还有李家、邢家新来的姑娘们,老太太一时想不起来你们姑娘也是有的。说起来,老太太近来倒是对琴姑娘和邢姑娘疼得紧呢。 岫烟原本想着快些离开,听到自己被点名后,也堪堪停住了脚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妙玉是岫烟邻居,妙玉是苏州人,同理,林妹妹和岫烟妙玉都是苏州人 U酱:为了这个美好的相逢,让我们放歌一首,《咱苏州人民有力量》,预备,唱~ 黛玉&岫烟&妙玉:…… 第5章 岫烟卷(5) 袭人袭人对王夫人那里的事情原就比旁人知道得更多些,闻言道:“这话不假,太太近些日子来倒是极疼邢姑娘。” 翠缕又道:“我们姑娘前几日花了功夫做了几个扇套,指明了就是给二爷做的,明儿我叫人给你送去。” 袭人喜道:“这可省了我的事儿了,在这里先谢过了。我也知道你们姑娘的难处,若是不得空,宁可少做些吧。” 二人转而说起了宝玉湘云一些幼时趣事,岫烟不再驻足,悄悄离开。 前世时候,湘云对岫烟的确不错,还为着迎春身边的刁钻下人给她抱过不平。 多活了一世,岫烟看问题也变得更加深邃,却又不好提醒。 贾母对史湘云态度的改变,不在于府上来了多少新鲜女孩子,归根结底还是湘云站队错误的问题。 贾母对黛玉倒是真心疼爱,不管是亲孙女还是娘家孙女都得靠边站。 湘云却只一心想着宝钗,就连大观园中的住处也选的蘅芜苑,听说之前还曾多番打趣黛玉,可以说是戳到了贾母的心窝子,站在了贾母最喜欢、最心疼孩子的对立面。这府上本就有支持“木石”和“金玉”的两种派系。即便贾母知道那是小孩子们胡闹,不能作数,也难免对湘云的宠爱之心不比从前。 = = 一转眼便到了正月,过完年后,凤姐儿又小月了,卧病在床。王夫人叫了李纨、探春、宝钗协同理家,日子渐渐步入正轨。 这日恰逢宝玉无事,去潇湘馆中看望身上不好的黛玉。 正值黛玉尚在午睡,宝玉拉着紫鹃廊下说话。 宝玉先是被紫鹃拿“男女授受不亲”一套抢白了一番,正在郁郁之时,又见紫鹃过来同自己说起了其他事情,便把方才的不快之情也抛之脑后。 宝玉因说,自己禀了老太太,给妹妹日日送了燕窝过来,问妹妹可受用。 紫鹃道:“原来是你提的,多谢费心。近来想着我们姑娘的人倒也真是不少,邢姑娘年前时候过来,送了好些,前几日又送了一大包过来,我们姑娘倒是觉得邢姑娘送的燕窝更合胃口一些。” 燕窝这东西,加了冰糖熬出粥来,味道差别总不会太大,但是耐不住黛玉近来实在有些想家,故而总觉得周大爷从苏州带来的燕窝比这京中的更好一些。 紫鹃同袭人一般,都有些痴性儿。袭人眼里只有一个宝玉,紫鹃眼里也只有一个黛玉。黛玉觉得周家送来的燕窝好,紫鹃也就觉得那些燕窝更好一些。 宝玉奇道:“邢家妹妹怎么走亲戚还还带着燕窝过来?” 紫鹃道:“是邢姑娘未来夫家送来的……” 不待紫鹃说完,宝玉就把她的话打断:“那人满嘴的经济学问,我最是看不上的。” 紫鹃无奈道:“你就这个性子,总也不改好。我听说周家大爷争气得很,连琏二爷都巴结他呢,你也别……” 紫鹃说到这里,突然不言语了,起身对着走来的岫烟道:“姑娘来看我们姑娘?我们姑娘这两日在屋里闷得很,就盼着姑娘来说说话呢。这个时辰我们姑娘也该醒了,快里面请。” 至此,宝玉终于发现了自己同岫烟待遇的不同。 宝玉对着女孩子们终归最是宽容,也没责备紫鹃什么,只就跟着二人走进屋来。 紫鹃有心试探宝玉,对着岫烟问道:“年前时候,姑娘过来,说起我们姑娘的族叔就在苏州,想要把姑娘接回家里住的事情,可是当真?” 黛玉刚刚起床,由着雪雁帮着梳头洗脸,虽然背对着岫烟,但也停下了玩弄头发的手指,很明显在听得入神。 岫烟道:“这种事情,我自然不会在林姐姐面前乱说。前些日子周大哥过来,还同我说起过,林姐姐那族中叔父前两日给府上递了帖子,想要过来拜访,只是并未得到答复,想来是过年忙忘了也未可知。” 黛玉心头一怔,悲喜交加。 喜得是林家还有人记挂着她,盼着她回去。忧得是,若是此番离开,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姐妹们和宝玉。怕的是,不知未来到了苏州该如何自处?会不会比起贾府境遇更会好一些。 多种情绪涌上心头,黛玉一时间湿了眼眶。 宝玉在听到黛玉要回去一事后,脑畔如同响了惊雷一般,五感全失,不能动作。 还是更衣后的黛玉发现了宝玉异常,吓得对着岫烟道:“好端端的,他又怎么了这是?” 宝玉是贾府的凤凰蛋,他的姻缘之路可以说是贾府两大势力之间的角逐。 一个是以贾母为代表的木石姻缘,一个是以王夫人为首领的金玉良缘。 前世紫鹃试玉的事情,岫烟也有所耳闻,虽然这丫头心眼不坏,但是这样子,等于是把黛玉和宝玉的事情推上了台面,也惹得了王夫人薛姨妈日后的一番动作,就是贾母知道了,也未必不会因着宝玉患病迁怒于人,可以说是得不偿失。 也是服气。 紫鹃等人都是不经事的小女孩儿,看着眼前宝玉一头热汗,满脸紫胀,也是慌了神。 好在黛玉勉强淡定:“这事我们不能做主。雪雁,你快去怡红院,先把袭人找来,我们也好同她商量。” 袭人匆匆赶到潇湘馆,见得岫烟和黛玉两位姑娘都在。 黛玉毕竟是在府上待过几年的,彼此熟悉,岫烟却是刚来的,还是大房太太的客人。袭人不好直接对着岫烟发脾气,只是一遍遍拍着宝玉脸颊喊他名字。 潇湘馆里乱作一团,岫烟前世并不曾直面此事,也不成想会闹成这幅样子。当机立断道:“看样子,二爷病得有些厉害,不如扶着回怡红院?” 在潇湘馆闹成这样,可怎么得了。 袭人也觉得岫烟这话有理:“姑娘说得是,不如先回去,找二爷的乳母李妈妈看看。” 李妈妈也是个一惊一乍的,掐了宝玉几下人中,就呼天抢地地说哥儿不行了,把陪在一旁的黛玉、岫烟以及一众怡红院丫头吓了个够呛。 贾母和王夫人过来得很是及时。 宝玉和元春就是王夫人命根子,因为周正帮着递了话叫内务府多照看元春的缘故,王夫人最近对岫烟满意得很,虽然心中急切万分,对着岫烟倒也是和颜悦色:“听说你方才也在潇湘馆里,说说,究竟怎么回事?” 岫烟想着自己很快就嫁人了,在园子里头若是住得不舒服。想走就能走人,便尽量把紫鹃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,毕竟这丫头而今代表的是潇湘馆。又想到方才袭人也在,那是经过王夫人盖章的宝玉房中人,故而对着这位当家太太也不好有太多隐瞒。 “林姐姐家中有位族叔,同家里有些交情,曾托我带话跟林姐姐提了回苏州去住的事情。今儿去看林姐姐,把原来那话接上了,不想宝二爷便成了这幅样子。” 宝玉听得几人又提起林家族叔一事,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 王夫人见宝玉醒了,方道:“你刚来,不知道轻重,他跟林姑娘自幼长大,关系不同别个儿,也是一时冷了心。说起来,我倒不知林家还有这么个人,改日去拜访一下才是,不能失了亲戚礼数。” 如果黛玉能够就此离开,成全自己筹划金玉姻缘的这番想法,倒是个不错的选择。 王夫人没想到,邢夫人的这个侄女儿竟然如此旺她,自打岫烟过来,这一儿一女都向着王夫人希望的地方发展起来。 贾母看穿了儿媳心思,还不待反击,外面人报,王太医来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红楼众美对岫烟真的很好,凤姐疼她,探春送她首饰,迎春从来不在意岫烟用她东西,妙玉陪她聊天,当衣服时候票子被湘云发现了,宝钗、黛玉和湘云三个人都替岫烟打抱不平,湘云还要把苛待岫烟的婆子们骂一顿,岫烟果然就是小天使吖 第6章 岫烟卷(6) 王太医进屋来,众位女眷避开,只留了贾母在一旁询问病情。 王太医也是行家里手,略一把脉,就直言宝玉这病不过是“急火攻心,痰迷心窍”,并无大碍。 贾母悬着的心才松了一口气下来。 一阵忙乱后,贾母看宝玉拉着紫鹃不肯松手,便叫了旁的丫头服侍黛玉,留了紫鹃下来安宝玉的心。 等到黛玉岫烟走后,王夫人又问凤姐儿道:“这几个月里可有收到林家族人的帖子?” 凤姐也晓得其中利害,她虽然爱奉承老祖宗,但并不想得罪王夫人,见姑母这般问道不由左右为难。 还不待凤姐想好如何回答,贾母便道:“这些都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小事,过年忙完了,亲戚也不会见怪。倒是宝玉身子最要紧,若是有什么不好,可怎么向祖宗交代?你倘若有空,多去佛堂拜一拜,叫各路神仙和列宗列宗保佑着宝玉无病无灾,我看三丫头能干,宝丫头沉稳,家中大小事情,交给她们几个便是,哪里需得咱们费那些心神?” 王夫人自讨没趣,怏怏应了,倒也一时无话。 宫中老太妃薨逝,贾母、邢、王、尤、许婆媳祖孙等,皆每日入朝随祭,各官宦家,凡养优伶男女者,一概蠲免遣发。 尤氏的意思是将芳官等人留在各房调丨教差遣,权当小丫头来使唤。王夫人因想着宝玉也在园子里,唱戏的女孩子都是狐狸精,最会勾人的,便道想给女孩子们恩典,放回家去,若是不愿意回家的,留个几年配个小厮发嫁出去也就是了。 大观园里头有些姿色的女孩子们,大多早就过惯了金娇玉贵的生活,那是“一头碰死了”都不肯出去的,尤氏去问了问,倒有大半不想回去的。 王夫人心中不满,又没什么正当理由将她们遣送出去,只得认了。打理完庶务后,正欲更衣小憩,外面彩霞来报,说是妙玉请见太太。 妙玉也说了家里也散了优伶之事,想着自己原本也是同这些女孩子一道儿,都是为着贾妃省亲而来。而今王夫人欲将她们遣散,她依着师父遗愿在京中过了几年,也有了不少新的体悟,又被岫烟说动了心,想着回苏州去写点什么感悟出来,眼下正是机会,不趁着此时早些家去,更待何时? 王夫人在外人看来,毕竟是个“爱佛之人”,素来最是敬重出家人。又想着妙玉打小也是官宦人家小姐出身,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,只身一人来到京中,便更不欲为难:“这几年也是劳动你了,我们心中过意不去,改日叫周瑞家的给你多带些盘缠回去,也算是我们府上的功德了。等开春暖和了,禀了老太太再走罢。” = = 周正还在合浦没有来京,余太太等不及周正回来,带着儿子上京城来走亲戚,顺便拜访邢夫人。 余家家里用得是大排行,余公子说是行五,其实家中只有两个儿子,家中长兄已经娶亲,嫂子是将门出身,最是豪爽不拘小节。 余家太太在家中成日事情少,想起小儿子还未成婚,便把很大一部分精力都倾注在余五公子身上,倒叫余五公子近来有些喘不过气来。 余五是余老爷到了三十才有的孩子,家中人难免宠爱,虽然年纪比迎春还大了三岁,但身上总有那么点摆脱不掉的孩子气,有时难免左性儿。余太太因道,不管女孩子家中是富是贫,有无官位,只有一样,脾气好、能容人,才是顶顶要紧。 余家太太给荣国府递了帖子,很快就受到了邢夫人的接见。 余太太见迎春鹅蛋脸庞,肌肤微丰,看面相觉得是个极旺夫的,性子又是个能包容的,更是一眼相中,拉着她的手竟一时舍不得松开,倒是把迎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。 = = 这日午膳,贾赦破天荒地来了邢夫人房里,用完膳后,也没有走的打算,坐在一旁同邢夫人闲聊起来。 “我去打听了一下,那余家真是个富贵人家,比起当年薛家也不差什么。真没想到,咱们迎春还能择到此等夫婿,也是老天垂怜。” 邢夫人被余太太奉承得很是舒坦,又见贾赦开心,故而顺着对方话语道:“我看那夫人热心得很,心思也不重,不像是磋磨儿媳妇的。” 真要嫁到人家去,婆婆比男人更重要,一旦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,跟婆婆相处的时间甚至会比丈夫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。邢夫人此话虽然也是为了讨得贾赦欢心,但终归也是实话。 两人正说着,外面小厮来报,说是孙家来人求见大老爷。上午就已经过来了,老爷不在,孙家人等到现在还没离开。 小厮说到这里,还特意看了邢夫人一眼,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。 贾赦道:“继续说。” 那小厮略带惶恐道:“那孙家来人看老爷不去见他,托我带一句话给老爷,孙家大爷问老爷,欠的那五千两什么时候还。” 邢夫人也知道孙家借钱的事情,叹道: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,若是二十年前,五千两银子算得了什么。” 贾赦咬牙道:“二弟说,当年孙家不过贪图我们贾家祖上权势,又有不能了结之事,才死皮赖脸拜在门下的,并非诗礼名族之裔,这话不假。听说孙绍祖那厮素日里放荡,最是不得名流喜欢,不过在在兵部候缺题升,就如此张狂放肆。” 迎春到底是邢夫人看着长大的,虽然以往时候不亲近,现在也算是站到了统一战线上。 邢夫人道:“正是如此,那咱们就更不能叫二丫头去到他们家里。我这里还有攒下的体积一千五百两,先帮老爷添上,其余三千五百两银子,老爷可能有得?” 贾赦想着余家富贵,又同京中名门有来往,若是迎春日后得了造化,还能忘了他这个父亲不成? 贾赦在屋子里头转了几圈,最终下定决心道:“我自有办法。” 少不得再叫贾琏去当几样东西先把那厮的银子还了也就是了。 贾赦到底还是还上了孙家银子,迎春婚事也定了下来。贾赦觉得捡了天大的便宜,天天笑得合不拢嘴。贾赦一直对邢夫人的娘家人没什么好感,而今想到这是邢夫人娘家姑爷先提的媒,对着邢夫人近些日子也莫名和气起来,时不时地过来坐坐,还叫邢夫人多赏岫烟一些东西。 宝玉听说迎春亲事定下来了,少不得又难受唏嘘了了一番,不过几日便又抛之脑后了。 黛玉跟岫烟近些日子很聊得来,总觉得岫烟的见解总能比其他姐妹更为通透,有时甚至有些参悟的意味。逢着晴好日子,两人也会去栊翠庵中,叫上妙玉一道儿谈诗论禅,日子过得倒也越发逍遥起来。 还有几日便是岫烟生辰,周正早早赶来了京城,说要特地给岫烟做生日。 岫烟原以为周正说得做生日,不过就是去周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坐上一坐,用一顿午膳。却不想,周家的马车带她在城南掉了个头,直奔到了四皇子府上。 第7章 岫烟卷(7) 王府内,四皇子李禛呷了一口进贡的春茶,对坐在一旁的四王妃道:“周正也是个人才,这次在南洋帮着朱烨做了不少事,还替我帮父皇准备了生辰的礼物。那日万寿节时候,几个兄弟都呈上来了寿礼,都是些别出心裁的玩意儿,却只有我的,叫人看住了眼,你猜为何?” 四王妃笑着摇摇头:“爷别卖关子了,妾身哪里就能猜到?不如爷快些说来。” 四皇子拍了拍王妃的手,道:“那日本王呈上的,是一把通身镶满了彩宝的火器。火器是南洋新造的,后坐力小,准头好,父皇当场出去试了试那火器,结果赢了个满堂喝彩。当时可劲儿把我那一顿夸啊,老八几个脸都绿了呢。” 皇帝最担心的就是圣寿几何,而今看自己老当益壮,每一枪都毙了一只盘旋上空的飞鸟,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,对着进上火器的四皇子也是大加赞赏。 四王妃欢喜道:“这也是爷的孝心呢。” 四皇子道:“周正这人不贪功,不冒进,为人扎实,不是那等浮夸之人。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也上心十分,听说还是青梅竹马,可以说是个长情之人。” 四王妃笑笑,但凡上位者大抵都会喜欢这种长情之人,觉得比那等薄情之人更是牢靠一些。 果不其然,四皇子接着道:“这个人,以后我是要用的。今儿是那邢姑娘生辰,就给他做一回脸也无妨。” 正说着,外头太监来报,说是周家大爷同邢家姑娘已经到了府上。 四皇子府中比起大观园更有一种恢弘气势,亭台楼阁,花草石木,无一不精,想来也是名家手笔,好在岫烟在大观园中住过,也见过不少好东西,也没看住了,随周正向里走去。 周正同那太监寒暄一番,又拿装了烟丝的荷包打点,可见已经是轻车熟路。 二人进行礼后,四王爷叫人把岫烟扶起来,笑道:“邢家姑娘果然是好模样,难怪叫周正魂牵梦萦,回回见了我都是夸的。” 宁荣二府都恨不能贴上来好好巴结的四皇子,正对着自己微笑。 虽然这京中王爷不少,但大多数不过是亲王郡王的名号,领着禄米过日子,离着权利中心早就远了。而这四王爷,是真正的龙子凤孙。 岫烟略带惶恐而不失恭敬道:“王爷这一番谬赞,臣女虽心花怒放,却也不敢当真,出门不给家里丢人已是万幸,哪里就有王爷说得这般好呢?” 四皇子笑笑,不再多言,带着周正去了书房,留下四王妃招待岫烟。 四王妃是个看起来温柔的女人,但也不是怯弱一挂,细看之下自带一股风流韵致。 这两位当真气度不凡,难怪是日后当了皇帝皇后的人,贾家不选他们,却选择了扶持被先帝“两立两废”的太子,后来又曾经亲近八王爷,也难怪最后坏事。 四王妃据说也是世家出来的,问了岫烟婚期后,接着打趣道:“之前王爷有多少名媛淑女想给周大爷介绍,他可都从来没动心过。今儿见了你,才知道,原来早就定下了邢姑娘这样的不俗之人,怨不得他眼睛里没了旁人。” 岫烟脸红道:“王妃虽然是跟我客套,可这么说下去,保不准儿我就当真话听了,还真觉得自己仙女下凡呢。” 四王妃被岫烟逗乐了,闲聊几句后,又谈起了佛法。 岫烟平常时候跟妙玉没少谈过的因果,对这个话题很有的聊,颇有章法地娓娓说来。 王妃发现岫烟在这方面建树颇深,倒觉意外之喜。 二人聊了半个时辰后,有丫头过来道:“王爷同周大爷从书房出来了。” 四王妃道:“今儿是你的好日子,想必你们还有其他事情,就不虚留你们了。听王爷说,你们婚期在入冬时候,那时我和王爷大抵不得空,少不得提前备礼。” 岫烟忙道:“怎敢劳动王妃?” 王妃先叫嬷嬷备了礼盒,又从自己腕子上摘下一对镯子给了岫烟:“这翡翠水头极好,寓意也好,说是成双成对的意思,带着吧,也是我们一场缘分。” 二人从四王府出来,岫烟依然觉得头脑有些热热的,上了马车才算有些回过头来,轻轻打了周正一下:“我原以为不过是要去你们京中宅子用顿午膳罢了,都不提前跟我说说,就让我见这么个贵人,你可吓到我了呢。” 岫烟知道自己长得不错,但绝对没有到了叫阅美无数的四皇子同四王妃交口称赞的的地步,人家夫妻两人都是看了周正面子,可见周正在未来皇帝面前可真得脸啊。 周正笑道:“这个自然,咱们现在就回家。” 周正的父母亲都在苏州,京中宅子里只有几个老仆看着。周正领着岫烟在宅子里头转了一圈儿,问岫烟哪里应该添个葡萄架,哪里又该移栽一棵石榴树等等,岫烟说得每一条建议,周正都叫身边小厮认真记下。 岫烟年幼时候,家中贫寒,是赁了寺庙的房子住的,后来搬家时候,又是邢夫人帮着接济的房子,地契上写的,也不是父母名字。 徒然有了这么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,想到这都是周正的功劳,与自己也没太多干系,心中更是些不好意思起来。 “我什么都帮不上你,却受你这么多好,心里头终归有些过意不去。” 周正看着岫烟玉兰花一般的面庞,听着她带着惆怅点点的软语,心中熨帖十分:“只要你好好的,让我在外面奔波,回来有口热饭吃,让我看到你欢欢喜喜的,再无后顾之忧,就是对我最大的好了。” 想到前世的种种苦楚,岫烟眼睛一热,差点落下泪来:“我们以后可都要好好的。” = = 岫烟也是回府之后,才知道宝玉也是今天生日。 紫鹃早就在紫菱洲等着岫烟,见她回来,上前迎道:“姑娘去哪里了?倒叫我们姑娘好找。” 岫烟道:“等急了吧?有点事,刚刚出去了一趟。” 紫鹃道:“我们姑娘知道今儿是姑娘生日,从年前就开始做了个香囊,上个月时候才算完,巴巴地叫我给姑娘送来。自云闺中游戏之作,难登大雅之堂,姑娘不嫌弃就好。” 岫烟听人说过,黛玉轻易不拿针线,却不想竟然会有这么好的活计,一看就是下了大工夫的,就连园子当中公认绣活顶好的怡红院大丫头们见了,怕也是要叹一声,好漂亮的针线。 岫烟又感动了一遭,道:“真是费功夫了,替我多谢林姐姐。” 岫烟跟着迎春留下的丫头去了怡红院,那边已经行令完了,众人都在饭后游戏,或下棋,或品茶,或钓鱼。 黛玉见了岫烟,先是祝了生辰快乐,又笑着道:“今儿倒是奇得很,几个人都生日呢,连上你已是四个了。” 岫烟道:“你既知道了,可不许告诉了旁人去。我方才已经吃过酒了,若是她们知道了,再去闹我,灌我酒可怎么得了?” 黛玉知道岫烟同她一般也是不喜闹腾,就道:“你放心,我再不说的。” 二人正说着,看见宝钗过来,便就此停住了,另起话题,只听黛玉道:“你前儿说想找个好字帖练练,可是当真?我那儿还有两本公权的帖子,若是还要,不如去我那儿取了来。” 宝钗道:“你林姐姐喜欢公权的字,我更爱颜公多一些,蘅芜苑里也有几本家里新送来的帖子,不知妹妹可是喜欢?” 岫烟道:“我只练过赵孟頫的字,以前也习过一段时日公权的字,倒是没怎么描过颜公的字呢。” 宝钗道:“正巧,我那里有好册子,不如一同过去?” 黛玉也听来了兴致:“既是这样,宝姐姐可不能偏心,每人都要送上几本,才不显得小气。” 宝钗笑着刮了刮黛玉鼻子:“你既跟着跑一趟,哪里就能少得了你的?” 宝琴恰逢此时也凑了过来,对着三人道:“可不许落下了我,我要跟着林姐姐一起去。” 这日注定岫烟无法平静的一个生日,蘅芜苑中,说了几句话功夫,又有小丫头来报,听说大爷留下的几本账册在姑娘这里,薛二爷过来取了。 岫烟不动声色地攥起了手中帕子。 薛蝌也来了么? 第8章 岫烟卷(8) 薛蝌同宝钗要了账本子,待要起身出门时候,终于下定决心,对着岫烟开口道:“我这轻易进不得园子,今儿难得遇到姑娘,想请姑娘借一步说话,不知姑娘可否允准?” 岫烟定了定心神:“二爷请。” 前世岫烟同薛蝌新婚燕尔时候,虽然那时家里已经不比以往时候宽裕,但还是郎情妾意,夫妻和睦,甜蜜得很。 岫烟记得,那天冬日,天上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。岫烟感叹起来,说是在芦雪庵对诗时候,见妙玉赠来的栊翠庵梅花实在好看。薛蝌记住了岫烟这句无意中的赞美,特地绕了大半个金陵,去栖霞寺折了梅花过来,还拿出家中本就不多的银钱买了个梅瓶搁在窗台,好叫她日日能看到梅花。 薛蝌可以说是个不错的丈夫,即便走到最后那个地步,岫烟对他依然没有恨意。只是因为前世经历了很多事情,太苦了些,不想重来一次。又因为实在亏欠了周正不少,才想着既然重活一次,今生不如就好好补偿于他。 薛蝌道:“我记得那日在船上,妹妹头上簪的是一支五彩琉璃如意簪,想是妹妹爱物。那天闲来逛街时候,偶尔看到一支七宝琉璃芙蓉钗,觉得好看,正好同妹妹头上的配成了一对儿,便买了下来,若是妹妹不嫌弃,改日我托宝姐姐给你送来。” 岫烟拿手指轻轻拨弄着廊下清葛,沉默了好一会儿,方道:“不过是那日无心戴的,说不上多喜欢。彩云易逝,琉璃易碎,即便前儿喜欢,今儿兴许就不喜欢了。我同周家公子的婚期就在十月了,即将嫁做人妇,想着终究还是金器稳重些,那些琉璃、水晶等饰物,都不怎么上身了。” 薛蝌并不时常在园子里,对岫烟的事情无从打听太多,听说佳人身上已有婚约,就连呼吸也仿佛漏了一拍:“如此,是我唐突姑娘了。” 两人都是聪明人,点到即止后,便再也无话。 = = 宁国府中传来贾敬宾天已是第二日的事情。 贾敬在岫烟的认知中,只是宁府老太爷一个代号,从无任何接触,也很少听大观园中姐妹提及此人。 岫烟虽然对贾敬的事情知道得少,但是对于尤家二姐三姐的事情可没少听说。岫烟虽然觉得贾琏在孝期置办外室过分十分,但真要追究起来,凤姐儿在其中也不是毫无错处。整倒了尤二姐虽是一时痛快,但最终因着这件事情,夫妻情分全然淡了下来,还叫贾琏心中存了大大心结,实在不值。 凤姐儿同邢夫人不和不是什么秘密,但凤姐儿从来没有因着这个对岫烟不上心,反而变着法儿地想着帮衬她。 重来一世,岫烟不想叫凤姐再重演一次悲剧,身上背一条人命债。 这事说难很难,说简单也简单,只要能在贾琏“娶了”尤二姐之前,叫凤姐儿阻止二人见面,就不会有太大问题,也免了贾琏孝期纳妾,被人诟病。 岫烟去到凤姐儿房中,恰逢平儿打开帘子出来,看到岫烟来访笑道:“姑娘来了,我们大奶奶刚用过饭,正想找人说说话呢,可巧姑娘就来了。” 岫烟知道,这不过是平儿会说话,宁府在办白事,凤姐儿再说不忙也不会闲的。 凤姐儿一见到岫烟,忙笑着让座道:“可用过膳了?方才厨房送了些鹌子水晶脍来,我吃着还能入口,若是妹妹尚未用膳,不如再叫厨房送一碗过来,我也陪着你吃些。” 岫烟而今在两位太太跟前存在感已然是大大提升,如果说凤姐儿以前纯粹是喜欢、心疼这个姑娘,那么此时更是添上了少许讨好的成分,对着岫烟越发热情起来。 岫烟笑道:“已经用过膳了,多谢二嫂子。我不过是方才陪着二姐姐用膳,一时吃多了,闲得无聊,自己转转,转到嫂子这里了。想着嫂子前儿还叫人给我送去了好些点心,都没过来道上句谢,就想着跟嫂子说说话,可巧平姐姐见了我,就招呼了我进来。” 凤姐儿道:“你这也太实诚了,不过是几样点心,有什么大不了的?打发小丫头们过来说说便是,还巴巴儿地过来谢我。”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,岫烟又道:“我从前在苏州时候听周大哥说起过,那宁府太太家中的尤家姊妹都是绝色,最是叫人过目不忘的。而今珍大爷那里有事,少不得叫了两位姨娘来,只是我们姑娘家家不好去看,也真是叫人好奇呢。” 凤姐脸色略是一变,嘴上却道:“正是呢,妹妹说得我也好奇起来,赶明儿我叫平儿去那里看看,回来也好给我们学学。” 大家都是聪明人,岫烟点到为止,相信凤姐便已经想到了下一步对策。 凤姐比岫烟想象中更是聪明,她先是叫平儿去宁府当中协助尤氏,又给了贾琏差事,说陪嫁庄子出了好些奴大欺主的混账事,叫着贾琏过去解决一番。 贾琏早就听贾珍贾蓉说尤家姐妹好,想去东府多帮帮忙,谁知竟不知犯了什么太岁,被这一妻一妾看得死死的,直到尤家姐妹都回乡了依然没机会接近。 心中唯有无奈深深。 邢夫人近来同贾赦夫妻关系十分不错,忙着哄老爷还来不及,更是没空来大观园闲逛。 遗落在大观园中的绣春囊终归被丫头捡到,送到了当家夫人王夫人的手中。 妙玉早于月初时候启程回了苏州,岫烟算算日子,自己婚期将近,不日也将离开。 岫烟前世听说了司琪被抄出双喜笺帖的事情,一叹司琪身不由己,二来不想迎春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影响,就悄悄把司琪叫过来,只说篆儿听到要查抄大观园,叫她早作打算。 司琪也是聪明人,她既没有问岫烟是怎么知道自己同表弟潘又安的那些事情,也没问岫烟为什么突然要帮她,只是在安然度过查抄后,给岫烟狠狠磕了几个头,篆儿怎么扶都没起来。 “姑娘大恩大德,司琪今世难忘,日后结草衔环都要报答姑娘。” 岫烟道:“你们姑娘即将出阁,身边没有个忠心护主的丫头,我是怎么都不放心的。你只管跟着你们姑娘,好好侍奉于她,别叫她平白在外头受了欺负,就是报答我了。” 两人正说着,外头小丫头来报,林姑娘来了。 黛玉是红着眼睛进来的,看神情像是几日未曾睡好。 “前几日查抄大观园的事情,妹妹可听说了?” 岫烟道:“何曾只是听说,我们屋里也见她们走了一遭呢。” 黛玉道:“听说宝姐姐,为了避嫌,这就要出去住了。好端端的日子,突然弄成这个样子,叫谁又能心里痛快呢?” 岫烟叹道:“世事无常,这些事情,本就难说。你也莫要太过在意,好好保重自己身子,才最是要紧。” 黛玉道:“我听说妙玉已经回苏州去了,二姐姐同妹妹不日也都要嫁往苏州。前儿听得宝姐姐要出去住了,想着她还有家,想走便走,羡慕得很。后来转念一想,我又何尝没有家人?妹妹婚期将近,怕是这几日就要回去备嫁了罢?既如此,不如也叫那族叔上京一趟,一道儿接我走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开了一篇新存稿,感兴趣的筒子可以关注一下~ 清穿之福晋的自我修养 太子妃庄重,三福晋精明,四福晋能干,五福晋机警,七福晋伶俐,八福晋巾帼不让须眉。 据传,十二福晋人比花娇,一身懒病,出身显赫,不思进取,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赖在床上。 据传,十二福晋管事理家样样不行,纵得几位侧室无法无天,膝下儿女疏于管教,但却把十二爷收拾得服服帖帖,专宠内宅,是十二心中毋庸置疑的女神。 富察聆珠:谣传,绝对是谣传! 第9章 岫烟卷(9) 岫烟笑笑,她本就想着通过这事把黛玉劝回家去,黛玉能想通了,随着自己走,那最好不过。 且不说她本就素来怜惜黛玉,想叫她早早离了这里,单说周家受了林海林大人大恩,帮着林家留下黛玉这一方血脉,也算她给周家做了一点事情。否则嫁到了周家,若是那族叔日日来念叨,叫她想法儿接黛玉回来,黛玉拗了性子要在贾家,却也是件麻烦事。 王夫人同薛姨妈是巴不得叫黛玉走的,而老太太同宝玉是最最舍不得黛玉走的。其他姐妹虽然多有不舍,但毕竟人各有志,不能强求,故而最大阻力还在贾母和 宝玉身上。 有了上次的试玉风波,岫烟同黛玉不敢贸贸然行动。岫烟给周正去了信,说明了事情缘由,并道叫族叔来贾府接人更好。 林如海家中攒下的钱,一大部分上交给了国库,余下的一部分拿给了贾家拿来筹备黛玉日后的嫁妆,因为黛玉是个女儿,较真起来也不算是林家后人,故而还有一部分归了林家族里。 那林家族叔林诩一直觉得,对于林如海的那一大笔钱受之有愧,试过多次同荣国府中联系,想要接回黛玉在家抚养,无奈回音甚少。 而今有了岫烟这个邢夫人的侄女儿帮衬着,做起事情来自然事半功倍。 黛玉将来住在贾府还是林家,对邢夫人没多大影响。但岫烟而今是她的心头肉,岫烟求姑母帮着林姑娘回苏州去,邢夫人没想太多,一口应下来。 林家频繁的帖子终究还是送到了王夫人那边,王夫人同薛姨妈虽然和岫烟等人“道不同”,但毕竟目标方向大致一样,故而也算达到了“相为谋”的默契。 这日,大家都在贾母房中吃茶说话,王夫人先对着贾母试探道:“林家人多番来信,说是想把林姐儿接回家去住段日子。前儿更是上了京,想来不日就会过来拜访老太太了呢。” 贾母将茶盏往炕几上头一搁,转身唤凤姐儿道:“这事凤丫头可知道?” 王熙凤勉力笑笑,道:“老太太知道的,年前时候我病了,年后时候又有东府太爷宾天了,这一摊子事情我近来不大管的,都是周瑞家的看着。” 贾母见气氛一时闷闷的,招手把黛玉叫来,拉到自己身边坐着。 “你家里人来接你了,若是舍不得外祖家,不想家去,只管说,我给你做主。若是想回去住上一段时日,再回来,也只管说,我叫你琏二哥哥去苏州接了你来。” 岫烟屏住了呼吸,听黛玉接下来的话。 黛玉哽咽道:“老太太待我好,姐妹们又玩得好,实在是舍不得离开。可终究也不能一辈子住在园子里头,被外祖母护在屋里头。族叔也是一番好意,玉儿实在不忍拂了……” 还不待黛玉说完,宝玉就忍不住道:“老祖宗,此事万万不可。妹妹这身子,还日日吃着药呢,要好好在家养着才是,哪里就能舟车劳顿再回苏州?您就回了那林世叔,多说点好话,把妹妹留在家中可好?” 王夫人不动声色地停了捻动佛珠的手指,道:“宝玉,你这又说浑话了。你林妹妹还能一辈子住在咱们家里不成?这听着又像是哪家子规矩?你老子这些日子可在家里头,你多温习着点,当心他得空时候问你书。” 宝玉想到王夫人撵了晴雯的事情,这次又要把林妹妹送回家去,悲痛来袭,一时难以自抑,说话也顾不得什么分寸:“太太就是见不得我好,既如此,不如赶明儿我也上苏州做个和尚,就去妙玉师傅那玄墓蟠香寺,我活一日,姐妹们守着我一日,等日后登了极乐,也落个干净!” 轻易不在人前动怒的王夫人也恼了:“孽障,这是什么话?当真是要气死我和你祖母不成?赶明儿趁早搬出那园子来,去前头好好读书,少叫那些不三不四的丫头带得一身的歪风邪气。” 宝玉还想说,是宫里娘娘让他住的,凭什么现在不让住了云云,坐在宝玉一旁的探春,轻轻拉了拉宝玉的袖子:“二哥哥,你清醒些。林姐姐不过就是回去住一段日子,咱们还会见到的,不必跟太太如此。” 正说着,外头婆子来报,妙玉师傅来了。 岫烟深吸一口气,她请的这个外援,可真是卡着点儿到的。 贾母叫进,妙玉进来后先请了贾母安,又谢过了王夫人给寺里的布施,转而对着宝玉道:“我方才在外面等着时候,多少也听到了二爷几句话。二爷需知,这出家也是看缘法的,二爷红尘当中的缘分未尽,是入不得佛门,也修不得佛法的。” 王夫人松了口气,别看她嘴上说得厉害,可宝玉就是她的命根子,是她唯一的儿子,是她将来封诰命、享尊荣的希望,宝玉又是有些左性儿的,万一他真的出家做了和尚,自己真是哭都没地儿哭的。 王夫人双手合十:“有劳师傅。” 妙玉又道:“我也听得林姐儿说,当年时候,有高僧劝过,除父母之外,凡有外姓亲友之人,一概不见,方可平安了此一世。这回到苏州,正是养病的好时候。若是一朝身子好了,再来京中陪着老太太,叫老太太更欢喜一些,不再为林姐儿身子担忧,也全了姐儿一番心意不是?” 邢夫人受人之托,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插话,此时终于开口:“既是菩萨座下的弟子都这般说了,还能有假不成?老祖宗不如就应了吧。” 贾母先前看王夫人同宝玉几人越说越不像样子,想着黛玉待着也是糟心,又见妙玉这般说来,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,便开口道:“成了,先叫林丫头回家住上一段时日吧。我也乏了,都散了吧。都说能者多劳,我看二太太近来精神头好得很,接待那位林家老爷的事情,就由你负责吧。” 这些年看下来,只有林丫头是真心想着自己的,只可惜,似乎还是缘分未到。宝钗那孩子,她也不是不喜欢。只是若叫她得了宝二奶奶的位子,日后这荣府的权利中心必当是王家姊妹的了。 林诩来到贾府,先拜过了贾政贾赦,后又同贾琏商议了不少接黛玉回家的事宜。 二人最终谈及到了林如海的遗产问题,贾琏一头冷汗道:“当年时候,林大人将大半身家交予了国库,余下一部分拿回来便交到了老太太那里,我素来是不管家的,官中的银子怎么用的,我真不知……” 天地良心,他从那里头拿来自己用的,也就只有几千两而已,自认为贪得不算多,没想到被这林诩一问,竟然十分心虚。 凤姐儿找贾母提了银钱之事,贾母顿了半晌儿,缓缓道:“看着倒也不是个糊涂的,但愿能照顾好林丫头。” 贾母把那林诩叫来,关起门来谈了两个时辰,也言明盖园子的时候动了一些,原本想着再积攒积攒,将钱补回去。凑个整数儿,等黛玉嫁人时候一并置办嫁妆。 谁知这几年贾府有些入不敷出,这些年了愣是还没填起来。 那林诩并不想同贾母闹僵,只是要了贾母能拿出的一部分,又说了余下部分等日后再补,便撂了开来。 宝玉想着去给林妹妹送行,却又不知道给黛玉带些什么能叫她稀罕稀罕,最好是能够动了心念留下来再不家去。挑来拣去,最后带了幼时一起提过的扇子、玩过的玩具,看过的书,就要往潇湘馆去。 却被秋纹抢白道:“人家都不稀罕了的,二爷又拿去做什么呢?” 袭人道:“他心里不痛快,你宁可也少说一些吧。” 潇湘馆里,妙玉对着那二人抱怨道:“为了你们,我竟然也充了一回我最是看不上的神棍,你两人待怎么谢我?” 岫烟笑道:“我这里没什么奇珍异宝拿来谢你,就算有那些东西,又怕你觉得不过是凡尘俗物,没得嫌弃。只能等你还俗后,给你找个好人家的爷们儿当姑爷,也就有了。” 黛玉大乐道:“妹妹这话倒是不错的。” 妙玉气恼地要拧岫烟的嘴,黛玉上来劝架,三个人笑着闹成一团。 有了紫鹃试玉的预演,知道黛玉此番真的要离开了,宝玉虽然心中万分苦涩,但到底没有呆住。 宝玉心中想着,黛玉定然是同自己一般,不想离开大观园。只不过他有母亲在上,不好违背,她有族叔来接,不好不去。却没想到,黛玉竟然在这里同岫烟、妙玉玩闹,丝毫没有悲切之心。 宝玉一时间大恸,心中郁郁之气不能纾解,回到怡红院中,便病倒了。 谁知病过一段时日醒来后,脑中竟然一片清明,不再流连脂粉当中。搬去前院后,连四书五经都开始慢慢看得进去,只是无奈,神思却不比以前时候灵光,但到底勤能补拙,仍是有了一番作为,此乃后话。 第10章 岫烟卷(10) 一辆朱盖青缨齐头平顶的马车入了苏州城内,稳稳地停在周宅门前。 林诩本是同两位姑娘一道儿出京的,途中提前了两日脚程先行一步赶到了苏州,过来看看家中太太给黛玉拾掇的院子可还妥当,倒是贾琏跟着马车一路送到了周宅。 周正早就在门前等着接这姊妹两个,黛玉先于岫烟下车,周正对着黛玉行礼道:“早就听琏二爷说过,妹妹是神仙一般的妹妹,今日一见,果然不同凡响,快里面请。” 正厅里,周父周母同两个早就候着了,岫烟同黛玉拜过长辈后,周太太见两位姑娘脸色都似乎有些疲惫,想到舟车劳顿,又快到了晚膳时候,不如先叫黛玉安下最好,便叫着散了,等过会儿一道儿用膳。 贾琏要和周正去书房说话,周正对岫烟道:“我们家同林世叔家正是邻居,叫婆子备了软轿带你们从西门转出去,便是世叔家的东门。” 岫烟怕黛玉一人觉得孤独,便叫着备了软轿同黛玉一道儿过去。 林诩夫妇同膝下两个儿子早就在家等着黛玉,林太太更是见到两位姑娘便一眼看住。 黛玉就像月里嫦娥,高贵冷清,美得让人不敢直视。岫烟像是那织女儿,温柔含蓄,见之忘忧。林太太一直想要个女儿,可惜终究还是养了两个儿子,她拉着两个姑娘的手坐下来,热情地好一番问东问西,又把两个小男孩叫过来,给两位姑娘行礼。 两位小爷一个九岁,一个七岁,正是调皮的年纪,难为二人行礼后就安静站在一旁,倒是文静规矩得很。岫烟和黛玉领了林诩夫妇的赏,又叫丫头把早先准备好的荷包给了林家兄弟两个。 林太太先是陪着两姊妹说了会儿话,又带着二人去看了黛玉住处,就现今的林诩家而言,不论景致还是器具,都已经是最高规格。岫烟心中满意,黛玉见贾诩夫妇热情和善,家中下人也对自己礼貌有加,原本寄人篱下的担心也解除了大半。 林太太知道周家备了宴席,还把岫烟姨母请来作陪,便也没久留两位姑娘。 二人走后,看呆了许久的林大公子才对着贾诩道:“爹爹,我们和玉姐姐家也算是出了五服的亲戚,倘若日后我长大了,姐姐还未嫁人,能不能……” “不能。”贾诩忍无可忍地敲了大哥儿脑袋一下,“你们都姓林,离得多远都不能结亲,再说,你再看看你,哪里有一分一厘配得上林大姑娘?” 林二公子弱弱道:“我看那邢姑娘也美得很,虽然不像玉姐姐那么仙,但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,若是等我长大了……” 二公子话还没说完,林太太便跟着打击道:“邢姑娘早就说了人家,你平日里最是崇拜的周大哥就是她未来的夫婿。你看看你们俩,成日里可劲儿淘,泥猴子似的,还肖想那些仙女儿般的姐儿们。若不能有一番作为?哪个颜色好点儿的女孩愿意家给你们?敢情是素日里功课少了,纵得你们胡思乱想,改日再找了夫子,给你们加上些功课。” 林大公子被打击大了,由文转武,从此走上了练武保家卫国的道路。 林二公子被忽悠大了,上学时候开始认真听课了,后来又得了黛玉指点,在本朝文坛之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 此乃后话。 = = 岫烟同迎春一前一后成亲,邢夫人先嫁了女儿,又嫁外甥女儿,忙得飞起,跟贾赦有商有量的,感情倒也好了一些。 周正素日里忙得紧,白天时候大多都是不在家的。岫烟既没有妯娌,也没有小姑子,周母和气得很,把岫烟当成膝下姑娘疼着,从不用岫烟站规矩伺候自己,倒叫岫烟平日里无事,越发同黛玉玩到了一起。 妙玉一个人在玄墓蟠香寺待着无趣儿,索性也赁了房子住在了周家旁边。这事被黛玉拿来好一番打趣儿,直说菩萨知道了怪罪。 妙玉却不以为然道:“只要心诚,在哪里都是修行,菩萨既知我心诚,又怎么会怪罪于我?” 岫烟笑笑,她自幼同妙玉一起长大,对妙玉的了解要比黛玉更多一些,看妙玉这样子,应该是想要还俗了。 又是一年下雪时候。 这日,周太太做了好些时新糕饼,岫烟煮了茶,请黛玉同妙玉过来赏梅花。 想来林家的伙食不错,几个月下来,黛玉比之在大观园时候竟然略略丰腴了些。 岫烟成亲时候累着了,过了都快两个月了,依然懒懒的,不怎么想动弹。 几人吃着茶聊天,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荣府。 黛玉道:“前几日,京里老太太还差人过来,想着叫我去府上过年。只是自打入了冬,我就懒得很,也不大怎么想动,便也没去。” 她也想多过些自己的日子了。 岫烟见黛玉自打来了苏州,身体倒是的确好了一些,可见那僧人说什么“除父母之外,凡有外姓亲友之人,一概不见,方可平安”,也不算诳语。 闲聊一会儿后,妙玉同黛玉两人直说无聊,便起了作诗的念头,还要拉着岫烟联句。 岫烟头疼道:“两位姐姐快饶了我吧。这些日子看账本子看得,一身的黄白之气,作诗什么的可不行了。” 黛玉笑道:“那咱们就不带她,叫她听着咱们联诗,看她眼馋不眼馋。” 妙玉抚掌,笑道:“这话不错。”说罢叫丫头备了纸笔过来。 她二人在旁边煮茶联句,岫烟就在一旁看看账册,倒也岁月静好。 等到了快要午膳时候,篆儿来报岫烟,余五奶奶来了。 黛玉联句口渴了,刚吃了口茶,听得篆儿话后,忙搁下了茶杯道:“五姐姐说过,她冬月里要回家一趟,想来也是刚刚回到苏州,不知带来了多少京中的新鲜事呢。” 岫烟也道:“快请她进厅里来,咱们听她说说话。” 迎春带着一身寒气进来,岫烟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:“看你冻得脸都红了,快喝一口暖暖。” 迎春接过茶来,喝了半盏。待迎春坐下后,黛玉也起身递了点心过来:“看你近来气色好得很,想来余家五爷待你不错。” 迎春低头笑笑,脸上一层胭脂色,不知是害羞还是冻的。 即便才嫁人几个月,迎春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贾二姑娘了。 余家五爷虽然性子略有幼稚,但本质上是个正人君子,自打娶了亲后,屋里几个通房统统都遣散了,再没留在屋里碍迎春的眼睛。两人感情很是不错,自打成亲后,事事都是有商有量、相互谦让,从没有过什么争吵情境。 余家婆母是个顶顶好的人,对于这个素来不喜言谈的儿媳更疼得紧,手把手地教会了迎春很多东西,甚至把迎春的性子带得更是开朗了起来。余家嫂子做事情风风火火,但也粗中有细,管账理家都是一把好手,对这个弟妹也很是疼惜,家里有什么好东西,只要有她的,必不会少了岫烟一份儿。 这些岫烟都是知道的。 上辈子,这姑娘那么苦,重来一世,上天倒是好好补偿了她一回。 第11章 岫烟卷(11) 岫烟道:“我们方才还说起芦雪庵里作诗的事情呢,可巧二姐姐过来了,不如给我们讲讲京里的事情。” 迎春道:“正是呢,前些日子回去了一趟,家里和前几个月又大不相同了。宝玉自打病好了,就听了太太的话搬到了前头去住,比以前时候读书更是勤奋了。而今二老爷看宝玉顺眼了,老太太看二老爷也顺眼,倒是各自都再不生气了,倒是喜坏了太太和袭人。” “琴妹妹和云妹妹都嫁人了,薛家大爷又娶了夏家姑娘,薛姨妈家里都忙坏了,宝姐姐也许久不来家里了。” “琏二哥同凤姐姐近来感情也挺不错,许是因着父亲脾气好了,琏二哥心里敞快,跟凤姐姐才越发蜜意浓情了也未可知。” 正说着,外头周太太进来,给黛玉和岫烟各自带了一件大氅,又叫丫头给几位姑娘上了甜汤。 “这厅里头风大,虽然有炭火,但终究不能久坐。若是你们玩够了,就去后头暖阁里头歇着,今儿有好鲜鱼,中午给你们几道新鲜吃食。只一样,不许喝太多酒。” 岫烟脸红,那日她在和黛玉拿着竹叶青当桂花酿喝,谁知不过两杯下肚,两人都醉得昏了一宿。 黛玉平日里在周家陪岫烟住得也多,周家父母都喜欢这仙子一般的黛玉,恨不能再生个儿子把她娶了。 有看上黛玉的人家提亲过来,周太太看着那些歪瓜裂枣横竖不顺眼,也一并打发了,倒是叫岫烟和黛玉落了个清净。 过完年后,四皇子宣召,周家同林家要一并上京,岫烟和黛玉自然跟着一起去。 一晃两年过去了,岫烟算算日子,四皇子差不多明年就要登基了。 既然来到了京里,就不得不去荣府走亲戚了。黛玉同岫烟原以为,到了府上可以同姐妹们回大观园叙叙旧。谁知来了荣府才知道,自打宝玉搬出大观园,姐妹们回家的回家,嫁人的嫁人,探春忙着帮王夫人理家,惜春自己住着没趣儿,都紧跟着搬了出来。 皇帝身子越发不好起来,八皇子又受了申斥,被禁足府中,不得外出,连带着整个宁荣二府都透着掩盖不住的萧条气息,叫置身其中的一众人等都有些喘不过气来。 贾母身子不似往日时候硬朗,同黛玉阔别重逢固然心喜,但也没聊了多久便沉沉睡去。 王夫人带着岫烟黛玉回到自己屋子,对着岫烟抹泪道:“你们大姐姐近来身子很是不好,我们都瞒着老太太,不叫她着急。前几日递了入宫牌子,想请见娘娘,又被驳了,真是……哎……” 岫烟怅然道:“近来皇上身子不好,宫里门禁越发森严了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” 黛玉听得心酸不已,也忍不住红了眼睛:“大姐姐是元月初一的生辰,必是个福大的,舅母不必担心。” 周正见岫烟跑了一趟荣府后,眉心满满都透着忧虑,将妻子搂在怀中道:“这又是怎么了?难不成贾家还敢给你气受?” 岫烟推了周正一把:“你别乱说。只是那边大姐姐,在宫里身子不好,家里人着急,我们跟着自然也是难受。” 周正温柔道:“看把你愁的,明儿我见了四爷,叫四王妃帮着你带个话便是。你忘了,她是最喜欢你的。” 皇帝身体越发坏了,四皇子又斗倒了八皇子,一枝独秀,剩下的皇子都在装鹌鹑,大位已是囊中之物了。 四王爷同王妃夫妇的确对岫烟印象不错,周家又替四皇子在江南干了很多事。四王妃素日里是要经常进宫请安的人,不必再刻意进宫打听,也知道贾妃现在状况。 这日,四王妃来访周家,恰好黛玉也在,不便离开,便一起面见了四王妃。 四王妃见黛玉举止很有大家闺秀风范,言语乖巧却又不刻板,越看越是喜欢,对着岫烟道:“今儿倒是来得巧。我光知道周正有个颜色极好的媳妇,还不知道周大奶奶有个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姊妹,苏州可真是人杰地灵。” 岫烟道:“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,不过跟我们爷提了一句,便劳动王妃大驾过来,都是我的不是。” 四王妃摆手道:“正逢吏部考核,来府上求着办事的人太多,我们爷前两日还嘱咐我,若是懒得理,不如去娘家躲几日。可巧有了这个么巧宗儿,就过来找你了。” 岫烟知道四王妃说得是实话,但仍旧感激道:“还是要多谢娘娘。” 四王妃道:“不妨事。先跟说说你家姐姐的事。贾妃去年时候有了孩子,可惜没保住。后来惠妃倒了,连带着钟粹宫的一众都失了宠,贾妃日子也越发艰难了。前儿我已经叫卢太医去给她开药了,只是这病入了里,能不能好,就听天由命了。” 惠妃支持八皇子,打压德妃同四皇子一系,但是现在四皇子上位,八皇子失宠,皇后也偏帮着德妃了,原隶属惠妃的元春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境况。 岫烟点头,元春终归还是站错了队,贾家也一样。 四王妃回到府里,难得这几日忙得连轴转的四王爷也在,便叫厨房置办了酒菜,夫妻两人小酌一杯。 四王妃说了这日在周府的见闻:“那林姑娘可真是好得很,我一看就喜欢得紧。后来一问,爷猜是谁?竟是原殿试探花林海林大人的姑娘。我记得,这林大人也曾经去你们书房讲过几堂课的,待爷不错,爷光是冲着我就夸了好多回。那林大人的夫人乃是荣府老太君之女,虽说而今贾府落败了,但早上个二十年也是响当当的名门,想来这林姑娘的家教一定不错。” 四王爷笑笑:“爷还不知道你?不就是相中人家姑娘了。你那表弟都说了多少姑娘了?有一个成的没有?你那表弟古古怪怪的,长得虽好,可就是什么都不学,偏好医道,在娶亲一事上也没个正型。依着爷说,快别折腾人家姑娘了,叫你姨母自己想辙去。” 四王妃嗔道:“为了表弟这事儿,家中姨丈姨母本是俩人在一起发愁的,只是近来吏部考核朝中官吏,我姨丈身为吏部尚书,早就忙得吃住都在衙门里头,不得回家,只余了姨母自己在家发愁,愁得便更是厉害了。看爷说的,若不是觉得那两人真正相配,我又怎会起了这个念头?爷不帮着我说说湛儿,还变着法儿说话打击我,我可不依。” 四王爷道:“你表弟那嘴,只有他说人的,哪有人说他的?你若不怕碰壁,只管自己说去。” 李湛长相极佳,在京中颇有名望,想嫁他的贵女已经排除了二里地去。奈何这位李家大少心比天高,在娶亲一事上从不提要求却要求比谁都高,这么多年了,愣是谁人都看不上。 四王爷得过两次急症,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,都是李湛拼着命把他救回来的。 李湛素来不喜欢旁人在他娶亲一事上过多教导,四王爷打生下来就不爱同“权贵”为敌,何况是能回回把他从阎王手中夺来的“真权贵”李湛。 四王妃把一杯梨花白饮下肚去。 “等我得闲,我就说去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新年快乐呀~ 第12章 岫烟卷(12) 天气由凉转暖,再由暖转凉。 岫烟被诊出怀孕了,虽然只有三个月,腰身不大显。 四王府知道了消息,王妃叫身边大丫头宛秋带了不少进补的东西过来,又对着岫烟嘱咐道:“我们王妃请了给奶奶请了一位大夫过来诊脉,那大夫正好明天上午有空。我们王妃道,‘奶奶若是得闲,不妨在家等等;若是不得闲,就晾在那里便是。若是那大夫诊得好呢,奶奶就赏他一杯茶吃;若是诊的不好,只管赶出去便是了。’” 岫烟道:“多谢王妃厚爱,只是不知,明儿过来的哪位太医?” 宛秋道:“不是什么太医,不过是王妃家中,一个通医术的表弟,李湛李公子。” 还不待岫烟开口,来陪岫烟小住的黛玉便道:“原来是李公子,之前时候就听说过公子小医神-的名号,想来医术高超得很,妹妹当真好福气。” 岫烟道:“不过是有了身孕而已,大夫也说这一胎怀得平平安安的,无功不受禄,这般劳动王妃,岫烟哪里受得起?” 宛秋抿着嘴笑笑,把眼睛往黛玉身上一撇,一语双关道:“我们王妃说姑娘受得起的。” 李湛而今是京中最有名望的的小医神,之所以获得如此名号,据传,此人不光是医术好,更重要的是人长得好,才会备受京中贵女推崇。 今日一见李湛,岫烟才知道京中人所言不虚,果然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。 李湛给岫烟诊完了脉,开了几幅安胎药:“夫人这胎极好,不必吃药也使得。”说罢,转而又对着黛玉道:“姑娘看着像是胎里头带着的病,若是姑娘信得过李某,不如也叫我切一切脉。” 在这京中只有旁人求着李大公子切脉的,没有他主动要求旁人。 黛玉点了点头,叫丫头拿了绢子和迎枕过来:“有劳了。” 李湛给黛玉切脉后,越发对这个姑娘感兴趣起来,对着黛玉的病情和用药一一询问,倒把今天的主角岫烟晾在一旁。 岫烟看那两人聊得正来,在旁边做着针线莞尔一笑。 听说李湛尚未娶亲,那天四王妃拉着黛玉的手直夸好,这位过了段时日又被王妃叫来了周府,真正来的目的,应该不是给自己诊脉这么简单。 只是李公子不解风情,太醉心医术学问,对黛玉病情的关心程度大于了黛玉本人,但终究对黛玉感兴趣了。 黛玉近段时间在家中,闲来无事,自己也找了一些医书看,正是对这方面话题一知半解最感兴趣的时候。正好这公子学问渊博,讲的头头是道,最是能唬小姑娘的,黛玉几乎都要用崇拜的眼神看人家了。 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吧。 千里姻缘一线牵,月老也没规定怎么牵不是? 李公子临走时候甚至还留了话,直言若是不能将黛玉医治好了,他以后就再不姓李。 “你不姓李姓什么呢?” 岫烟忍了忍,终究还是把这不利于和谐的抬杠之语咽了下去,彬彬有礼道:“有劳了。” = = 皇帝终归还是没有熬到春天,一阵兵荒马乱后,四皇子登上大位。 黛玉是正月里同李湛订婚的,等到四皇子登位时候便已是尘埃落定。 这日,黛玉做了几件小衣服送过来周府,看着岫烟渐渐大起来的肚子,黛玉羡慕地将手放了上去。 她在贾府几年里,府上没有任何一个新生命的诞生,可能也是一种落败的征兆吧。 岫烟对黛玉这门亲事很是满意,但也有不少担忧:“毕竟李家是权臣之家,他的父兄都是将领出身,跟贾家又是不一样的家风。只是我近来身子有些重,你成亲前需要筹备的那些事情,我都帮不大上忙。好在你们不急,先帝大丧,你们的亲事怕是再要等上好些时间,等我日后得闲,再替姐姐把关不迟。” 黛玉红了眼睛:“妹妹待我如何,我都清楚,不需得说这些。只是近来忙的厉害,许久没去外祖家中看看老太太和三妹妹他们,想着这几日天气暖了,过去走走,妹妹可愿意去?” 岫烟道:“应该的,我陪你去。” 反正怀胎六个月也正是稳健的时候。 荣府和周府都在京中,只不过一个在东,一个在西,大抵需要一个时辰车程。 谁知到了荣府,二人下车,才知道遇上了贾家被抄。 主管抄家的赵大人认识周家车子,知道周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,忙客客气气地上来打招呼。 岫烟隔着帘子道:“敢问大人,里面是个什么情形?” 赵大人猜到这位周夫人大抵是同贾府有亲,忙回道:“只是抄家,还没动家里人。先软禁在此,等日后发落。” 岫烟道:“不知大人可否通融一下?我家姐姐想进去同老太太问个好。” 赵大人嘴上客气,但不肯通融:“夫人可别为难我了,这是上头大人们的意思,我不过一个六品小吏,哪里就能做得了主呢?” 岫烟和黛玉百感交集,却也无法,只得掉头回府。 到了家中才得知,周正封了伯爵,补了苏州织造的缺儿,皇帝特许在京中置办一处宅子。 周正玩弄着岫烟柔弱无骨的小手,在耳畔轻声问道:“夫人觉得哪里好些?” 岫烟道:“我最是喜欢荣府里头,为着娘娘省亲盖的园子。他们家里,女子也大都是有能耐的,若是能把那宅子要来,还能叫凤姐姐平儿帮着打理,就那么荒废了太可惜。” 周正亲了亲岫烟额头:“我争取。” 三日后,皇帝同周正在南书房议事,谈完正事后,想起要给爱将置办房屋一事:“前几日说叫你择一处宅子的事情,你可想好了吗?” 一朝天子一朝臣,近来被抄的人家不少,房屋闲置率也是出奇得高。若是周正看中了哪个,拿回去打理,也省了内务府一番经费。 周正道:“臣家里妻子在荣府住过,看重了那个地儿,不知皇上可否允准,臣选贾家荣府那处?” 皇帝对岫烟印象不错,又想着皇后家里同林家有亲,林家姑娘也是在园子长大的,便允道:“这样也好。” 李湛成亲那日,岫烟抱着淳哥儿到林府看黛玉出嫁。 黛玉爱惜地摸了摸淳哥儿额前的呆毛:“我体弱,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。” 岫烟笑笑:“会的。” 她相信李神医舍不得改姓。 果不其然,成亲后,黛玉身子一日好过一日。成婚第三年,也养了一个同淳哥儿一般可爱的男孩儿。之后夫妻和睦,琴瑟和鸣;一生顺遂,平平安安。 岫烟也是后来时候才知道,自打家中败落后看,薛蝌和宝玉都开始越发上进起来。 薛姨妈为薛蝌定下的亲事,是江南一位富庶的布商之女,开始时候薛家人还觉得商贾人家姑娘配不上他们世家小爷,后来薛家每每都要那薛二奶奶家里接济,薛蝌又一心向着媳妇,族中便也无话了。 薛蝌今世的岳父乃是白手起家,道行不浅。薛蝌跟着岳父薛蝌不少生意经。他素来机灵,也懂变通,不过几年之间,家中生意便越做越大。 宝玉头脑虽然不比之前时候不灵光,但凭着优于他人的天资,最后终于中了个举人。 皇上不想叫人说他寡恩,刻薄先帝老臣,知道宝玉乃荣府后人后,便将他调去了如意馆,平常帮着翰林院写点新诗,给京中新盖的行宫题字。后来因为宝玉的画实在不错,又接了储秀宫给秀女描像的活计。至此,宝玉终于可以一辈子生活在年轻的女儿堆里,远大志向得以实现,岫烟表示有点羡慕。 老太太过逝以后,宝玉和宝钗毫无阻力地成了亲,宝钗在文学艺术方面造诣颇高,很多时候都能给宝玉的事业出出主意,两人的夫妻关系也渐渐融洽,挺好。 探春没远嫁,而是嫁了宝玉的同科,一并住在京中,有空时候也去大观园小住。 惜春爱上了同妙玉作伴,日日住在栊翠庵中,贾珍流放后,家里太太们没人管她,竟随她去了。 湘云夫婿故去以后,也回到了大观园,受够了嫁人后在婆家立规矩、丈夫故去又被人说克夫的她,发誓要一辈子躲在园子里,再不出去。 又是一个雪天里,探春下了帖子请人作诗,诸位姑娘齐聚芦雪庵。 几个小的在外头由嬷嬷们带着打雪仗,黛玉同岫烟抱怨道:“我家迅哥儿总是不爱说话,也不好理人。家中太太说,李湛小时候也是如此,真担心,他日后会同他父亲一样。” 一直娶不上媳妇,二十五岁才连哄带骗拐回家一个姑娘。 宝玉同宝钗带了皇帝新赏的鹿肉,李纨备下了纸笔,凤姐带着平儿过来,提笔还是那句。 一夜北风紧。 “我还是就只有这一句,你们看着可还使得?” 众人都道使得,又叫着李纨翻书限韵。 烤鹿肉的香味越发浓了,岫烟看着远处淳哥儿同迅哥儿嬉闹的背影,对着黛玉展颜一笑。 真好真好。 (岫烟卷完) 第13章 可卿卷(1) “姑娘又做噩梦了呢。”宝珠拿浸了水的帕子给秦可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,又端了杯果子露过来,“姑娘喝点甜的,压压惊。天还没亮呢,再躺下来歇一会儿可好?” 秦可卿抿了两口果子露,摆手道:“不了,我倚着床坐着歇会儿,你去休息会儿吧。” 宝珠帮可卿盖好了被子,又留了一盏小灯,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这个点当真有些困得慌,我再去歪一会儿,姑娘莫怪。” 可卿点点头。 她重生了回到十二岁的年纪也有十几日了,却仍然好像魂魄不安于此,每每半夜时候都会在睡梦中惊醒。 前世自缢身亡后,秦可卿的魂魄并没有离开,而是附身在了凤姐儿的贴身玉佩之上,就这么陪着凤姐又过了好多年,领略了大观园四季风光,看尽了人间悲欢离合,见证了宁荣二府的荣与衰。 直到后来贾家获罪抄家时候,可卿才从前来抄家的老太监口中得知真相,原来她这个秦业从育婴堂报来的孩子,不是旁人,正是先太子、而今理亲王膝下的一个幼女。 也正因为可卿在宁府之中的自缢身亡,慎刑司怀疑皇家血脉在贾府受了委屈,判罚时候,贾家罪加一等,贾珍、贾蓉被削职流放,连带着尤氏都没有脱得了干系。 先帝在位时候,太子的境况就不大很好,正在第一次被废之前的低谷期时候,可卿出世了。 太子当机立断,并没有将这个孩子的名字记在档案之上,而是报了夭折,由四皇子帮着,宫人们引着,不知不觉地悄悄送到了秦家抚养。 太子之所以这么做,一则为了保护这个刚出生的孩子,若是他日后有个万一,也好留个香火在人世。二则是想着同金陵地带的地头蛇宁荣二府联合,为着拉拢贾家,把可卿送到了秦家,再由秦家送到宁府做童养媳。 再过些时候,太子经历两立两废,后来被软禁在石家庄,更是无暇管可卿,宁荣二府当中,都怕可卿身世招惹祸患,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提及她的身世。 重来一世,可卿打定主意,不论怎样都要拼着一口气回宫去。就算是跟家人软禁在一起,也好过在东府贾珍那儿受那些不清不楚的罪。 这年她只有十二岁,但已经早就同贾蓉定了亲事,只等着及笄时候嫁到宁府,做蓉大奶奶。 此时的贾家也还在金陵住着,尚未入京。宁荣二府比在京中时候气势更要足上一些,老太太做寿,整整堵了三条大街,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,车水马龙,络绎不绝。 不管贾母心中有没有可卿这个人,她既然定下了贾蓉未过门妻子这个身份,不论如何都是要过来给贾母拜寿的。 贾母一向喜欢颜色好的姑娘,可卿小小年纪便已出落得瑰姿艳逸、楚楚动人,自然入了她老人家的法眼。这时候黛玉也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娃娃,元春已经入京准备选秀,余下三春都差不多同黛玉一般大,府上没几个女孩能陪贾母说话。 贾母看戏看累了,跟几位太太在屋里打牌。一见到可卿,便招呼她过来坐着帮自己看牌。 可卿乖顺地坐在一旁,帮着贾母赢了两局,却在第三局开局时候被贾母点名。 “秦家丫头,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小小年纪的,怎么就眼下淤青那么重?那么多粉扑了都盖不住。” 可卿道:“哪儿有什么呢?不过是前两日上火,弄了些苦丁茶来喝,喝多了,睡不着罢了。今儿是老太太好日子,可卿不敢胡说,还望老太太不要问了。” 贾母道:“你虽然是蓉儿没过门的妻子,在我这里也把你当成我们自己家里的女孩儿看待,快别瞒着我们了。有什么话,尽管说来。有了委屈,我替你做主!” 尤氏见老太太坚持,对着可卿提点道:“既然老太太叫你说,就别卖关子了,别叫老人家跟着我们着急才是。” 可卿道:“我本是父亲从育婴堂抱养的,承蒙老太太、太太们垂怜,能在府里给各位尽孝,本该知足。只是近来时候一直做梦,梦到自己的生身父母,想着兴许是这些年来只顾自己安逸,从未想着回自己故土看看,父母心里怨着,才会相思入梦。” 说罢,秦可卿又说了不少细节之事。梦里的父母带她去琉璃厂挑古玩,去前门大街买糖画,去含光寺里拜菩萨,去醉仙居里吃宵夜种种种种…… 众人都知道,秦可卿自打出生时候就没出过金陵,如不是真正梦到了京城,她是怎么都不能说出京城景象的,故而对她的话更是信了几分。 “可卿不敢胡说,实在是这几日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梦,梦到父母在京中等我,喊我的名字,问我何时回去……每每醒来,心中惭愧万分。故而可卿想着近些日子,若是得闲,定要入京寻亲一次,不管日后如何,能见生身父母一面也好,还望老太太允准。” 尤氏吃了一惊。 可卿身世的事情,宁府知道,荣府并不知道。她见可卿说得这般精准,心中不由也犯起嘀咕,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生身父母的托梦之事不成? 邢夫人王夫人都明哲保身,隔岸观火,不说一句多余的话,只把一双眼睛盯在牌桌上,原本平平无奇的叶子牌都要被两位夫人盯出个花儿来。 贾母看可卿一面说,一面哭,最后竟然跪在自己脚下,泣不成声,心中酸楚。 “喜鹊,快把姑娘扶起来。可怜见的,脸都哭花了,一会儿叫她们带你去洗洗。你既然起了这个心思,府上又怎么好强留于你?你一个孩子,自己上京当真是多有不便,正好我有个姑爷,姓林,正做着扬州巡盐御史,明年时候要回京述职。我修书一封,叫人把你带去扬州,你先在姑太太家住上几日,等到我那姑爷回京时候,同他们家一起过去,也好有个照应吧。他们夫妻两个都活了这些岁数,定然比你这个孩子更懂人情世故,他们一道儿帮你打听,岂不比你一个人上京抓瞎来得更好一些?” 可卿擦了擦眼泪,规规矩矩地给贾母行了个大礼:“谢老太太。” 再造之恩,可卿不忘。 第14章 可卿卷(2) “咔嚓——”一声脆响后,上好的莲纹青玉杯被摔地上,碎片伴着茶沫四散开来。 尤氏刚嫁进府中时候,对于满腔怒火的贾珍是十分害怕的。等两人生活过一段时间后,尤氏对着贾珍这种反应反而见怪不怪了。她自顾自指挥着贴身丫头收拾好了茶具,又给贾珍再沏上了一杯茶来。 贾珍将尤氏再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,茶是好茶,入口甘淳,回味悠长,但也没有减缓胸腔当中多少怒意。 秦家那丫头虽然只有十三岁,但小小年纪已是眼波婉转,面赛芙蓉,叫人见之不忘。 如今贾敬一心求道去了,宁府换了贾珍当家。贾珍向来性子火爆,独断专行,只要是他的主意,不管是对是错,从来不许府上任何人违背,若是有人违抗,不论是谁,就是亲儿子也骂得打得。 这种情境之下,若是可卿来了府里,他何愁不能做点什么? 只是叫贾珍没想到的是,这丫头小小年纪这么多心眼,竟然跑到荣府当中,求得了老太太_恩典。 贾珍跟宝玉是一辈儿,父亲贾敬是贾母侄儿,再加上荣府这几年来风头正盛,老太太老祖宗这个老祖宗在两府当中有绝对的权威。既然是老太太拍板定案的,他在东府再是权势滔天,荣府那边也不买账的。 秦可卿这一番作为,倒是打了贾珍一个措手不及。 扬州早就有人快马报了贾敏老太太所托可卿之事,贾敏最是孝顺,得了母亲信后,便将可卿一应吃穿用度都准备全了。 可卿拿着拜帖到了林府时候,恰逢林如海休沐,便将贾敏林如海夫妇一起拜见了。 算起来,贾敏也是许久未到金陵了,见到可卿不免多问了一些家乡事,又对着旁边芝兰道:“若是姐儿睡醒了,就抱过来跟姑娘说说话。” 可卿前世没少见过黛玉,但这般粉雕玉琢只有三岁年纪的小黛玉还是从未见过。 小黛玉挣脱了乳母的手,揉了揉睡眼惺忪地眼睛,跌跌撞撞地扑进了贾敏怀里,对着旁边可卿笑笑,奶声奶气道:“娘亲好,这位姐姐也是来家里做客的吗?她可真好看呀。” 可卿生得的确是美,黛玉虽然年纪小,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又见可卿说话温柔,举止可亲,便越发喜欢这个大姐姐起来。 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,林如海要在年后时候去京中述职,可卿就在林府住了下来。 不得不说,林家夫妇都是极为妥帖之人,即便对着可卿这样一个过客,安排的房间下人也周全细致。林家人丁不旺,贾敏把可卿当成自己外甥女儿看待,平时用膳聊天都在一处,更兼黛玉喜欢同可卿一起玩,日日叫着“姐姐”地围在身边,倒让可卿生出了几分家的味道。 一个月后,贾敏被诊出了身孕。 林如海为着安抚贾敏,一直都说有玉儿一个就足了,无需再养什么男孩儿。但是毕竟林家五代单传,这个时代里,谁人不希望有个儿子继承香火呢? 可卿一来林家,贾敏就有了身孕,林如海欢喜得很,同贾敏笑言可卿过来带了好些福运,贾敏同林如海对着可卿越发地喜爱起来。可卿前世时候在贾府是人人称道的蓉大奶奶,而今多活了一世,自然是更加体贴周到,林府主子下人没有一个不夸秦大姑娘好的。 贾敏这一胎怀相并不好,害喜害得厉害,基本上是吃什么吐什么,过了头三个月后症状不减反增。 林如海年后就要回京述职,若是把有了身孕的贾敏留在扬州,他定然是不放心的。可若是将带贾敏长途跋涉去京城,请来的大夫们谁也不敢打包票,舟车劳顿后,贾敏和府中胎儿还能安然无恙。 可卿记得,凤姐儿同贾琏说起过,姑太太曾经养有一子,三岁时候便夭折了。那孩子夭折给了贾敏很重的打击,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。 可卿感念林如海夫妇对自己的照顾,又想起前世黛玉孤苦,苦苦思索如何能破得了此局。 细想之下,可卿记起,皇帝驾崩,四皇子等位后,皇后得了重病,朝中太医都束手无策,也是皇后的表弟李湛请了来师兄曾裕,用药七七四十九日才将皇后治好,曾裕也自此一战成名。 而今曾裕还是草野当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,被一潘姓知州请到家中,医治久病在床的侍妾。 那侍妾本是药石无医,然曾裕医术精进,帮着那侍妾维持性命三年。那侍妾过逝后,潘知州大怒,砸了曾裕医馆的招牌,又叫官差去抓捕曾裕。时疫时候,地方百姓受了曾裕大恩,万民请愿,才叫那潘知州放弃了对曾裕的抓捕。 经此一闹,曾裕灰了心,隐姓埋名不问世事。 曾裕一朝成名天下知,贾府女眷也议论了不少他的事情,这些都是前世时候可卿从王夫人处听来。 算算时间,此时曾裕刚刚归隐一年,正是去请的好机会。 可卿对林如海道,以前家中有个族叔之妻生病,大夫们都束手无策,曾有一医术精湛之人,名曾裕,治好了夫人顽疾。 林如海知道可卿年纪小,没经过多少事,对她所言将信将疑。但为着贾敏身子,还是愿意一试。 曾裕也是师出名家,并不太难打听,林如海真诚地下过两次帖子,都没有回音。这般“名人做派”越发使得林如海想要请来曾裕,便趁着休沐亲自叫了车子前去想请。 不得不说,这曾裕实在很神,不光调理好了贾敏的身子,更是解了黛玉胎中带来了病气。林如海待曾裕有知遇之恩,曾裕便也留下来帮着林府家眷配药,并在十几年后由林如海举荐给了皇帝,成了太医院院正。 贾敏身子不好,黛玉偷偷在暗处不知道哭了多少回。可卿见贾敏身子转好,便细细同贾敏说了黛玉状况:“玉儿年纪小,身边不是婆子就是丫头,都没个玩伴陪着,难免容易在一些事情里头出不来。” 小孩子嘛,还是要多跟同龄人玩,丫头什么的,本就是附属,不能算玩伴。若是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陪着,一起读书写字,多学学人情世故,日后也少吃亏。 贾敏若有所思道:“正是,也是我日前不周,早该给玉儿找个玩伴才是。” 贾敏雷厉风行,不过三日功夫,就叫林如海去族里接了个同黛玉相仿的小姑娘来。 小姑娘大名林雅南,父母忙着生意,家里小子都顾不上,更何况是姑娘,父母二人千恩万谢将雅南送来了林府,自己又去蜀中跑生意去了。 两个小姑娘在府中玩得很是不错,有了林雅南陪着,一起读书识字,做针线、荡秋千,黛玉越发的开朗活泼起来,整个林府都回荡着姐妹两个欢快的笑语。 一转眼就是新年。 林如海夫妇给几个孩子都备了红包,可卿除了红包外,还有贾敏送的好些玉饰珍玩。 可卿自觉受之有愧,贾敏却执意要给可卿留下。 “我和老爷心里都感激你,自打你从金陵来了扬州,府上一切都顺利得很。不瞒你说,我以前时候一直也觉得,玉儿没有兄弟姐妹,启蒙又早,一个人喜欢闷在屋里看书的确容易孤僻,只是家里头事情多得很,今儿想起来,明儿又忘了,一直没找到什么好的解决法子。你提了叫雅南陪着她玩,我心里头也是大大的感激你。至于寻亲的事情,你也别急,前些日子我和姑爷叫家人去京城收拾宅子,嘱咐他们到了京中万万记得帮你打听,不过并没有什么消息。幸好而今我身子稳健,等出了正月就启程上京,等到咱们入京以后再细找不迟。” 可卿温顺道:“夫人可莫要再夸了,我哪里就有夫人说得这般好?原就是随意起了意头要寻亲的,不是什么要紧事,夫人不必着急,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,咱们慢慢找便是。” 她都等了这么多年,哪里还在乎多这几个月? 第15章 可卿卷(3) 二月的京城不比正月时候暖和多少,依然冷得厉害。 宝珠打开帘子,对着在暖炉旁吃拿芋头蘸白糖吃的可卿道:“太太来了。” 贾敏看着可卿桌上一摊儿烤红薯,烤栗子,煨芋头,对着可卿笑道:“你吃的倒是暖和。” 可卿招呼贾敏道:“太太快坐。瑞珠,再加一副碗筷过来。” 贾敏对桌上几样食材很感兴趣,只是记挂着晚上还要去周翰林家赴宴,只吃了一个芋头便放下了筷子:“这几日忙得很,玉儿和南儿又正是爱玩的年纪,说东说西的,闹得我脑仁疼,也没怎么顾得上你,在京里住得可还习惯?” 可卿道:“习惯的,就是天气有点干,少不得多饮些茶水。” 贾敏道:“习惯就好。虽然转眼就是三月了,京城天冷,还是要多穿衣裳,倒春寒可不是玩的。前些日子玉儿咳嗽得厉害,多亏了曾裕妙手,两幅药下去,便不怎么咳了。倒是雅南,说着让她待在自己房里,却总是偷偷找玉儿玩,倒是难为雅南身子好,没过了病气。说起来,咱们入京也有一月有余,除了那次马六从育婴堂打听出一点眉目,就再也没有你父母的消息了。” 可卿倒是看起来不着急。但是贾敏着不是个慢性子,催着下人多方打探,就在不久之前,马六探得育婴堂中,抱可卿过来的,是个有点公鸭嗓的白净男人。 林如海听了消息后,怀疑是宫里的太监送了可卿出来,谁知再查就没了消息。 可卿点点头,意料之中,宫里人做事,手脚的确干净。 贾敏又道:“前儿约了慧通大师,去含光寺烧香,正好玉儿同雅南也吵着出去玩,不如改日一起去踏青?” 可卿也是爱玩的性子,听得此话,哪有不应? 三日后,贾敏带着几个姑娘去含光寺拜了菩萨,吃了素斋,又同得道高僧慧通大师进行了亲切会谈。 两个小的已经玩累了,在嬷嬷怀里睡着。 贾敏先跟慧通大师说了说因果,又拉着可卿给大师看道:“这妮子正是为了寻亲上京,劳驾大师帮忙看看,这孩子的父母缘分可在京中?” 慧通大师帮着可卿卜了一卦,对贾敏二人道:“姑娘乃皇室宗亲,双生命格,主大贵。若是想要找到亲生父母,不妨去往石家庄一寻。” 说罢,慧通大师还根据占卜卦象给了可卿一纸提示,说是只管照着提示去寻便是了。 林如海在翰林院时候,去宫中上书房讲过课,于德妃所出四皇子有半师之宜,两家虽然隔得远,平日里也素有来往。在江南任职期间,林如海更是帮四皇子在江南采买了好些稀罕东西。 而今林如海夫妇来了京里,自然是要投了拜帖去四王府中见见。 贾敏心里想着慧通大师所言不虚,便带了可卿一道儿去四王府拜访,若是四王妃能点播两句,胜过他们这一通没方向的乱寻。 四王妃一见到可卿就吃惊极了。 她这辈子没少见过美人,但是同可卿这般容颜的却几乎没有。在她印象当中,唯一一个可以与之比肩的,是毓庆功里太子的一个许姓妾室。 四王妃问了贾敏一些江南风光,又将目光投向了可卿:“这孩子生得可真好,真像是那画里美人儿一般,叫人见了一面便再不会忘。” 可卿上前屈膝,谢王妃夸奖。四王妃将她拉到自己身旁,笑着对贾敏道:“你们金陵当真江南出美人。这孩子家里是做什么?还有什么人在?” 贾敏道:“这孩子命苦,原就是从京里桂兰坊育婴堂抱养的,在金陵秦家养到如今。近来日日梦到父母,故而来京中寻亲。” 四王妃感兴趣道:“可有眉目了?” 贾敏道:“人海茫茫,还未得寻。幸而前几日慧通大师点播了几句,给了一纸提示,叫这孩子去往石家庄那儿寻。” 四王妃也知道慧通大师乃得道高僧,从来不打诳语,便道:“只说了去往石家庄处寻?这可难找,大师可还有其他说法提示?” 可卿从贴身荷包当中取出大师给的提示,可卿和贾敏不认识纸上水墨符文,四王妃却知道,那是毓庆宫太子私印的纹路! 四皇子曾经对着王妃提起过,帮着太子送幼女出宫的事情。又兼慧通大师提到了到了石家庄,旁人可能不知道太子要迁往石家庄之事,可给太子盖房子是皇帝派给四爷差事,四王妃是知道的,再综合可卿长相……四王妃得到了一个接近真相的结论。 四皇子回府后,四王妃便将这日所见所闻告诉了他,也将自己推断告诉了他。 见四爷蹙眉深思,四王妃有些心神不宁道:“爷,怎么办?我害怕。” 太子两立两废已经不成了,只是这姑娘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皇上?皇上会怎么处置太子和这个姑娘?皇上一旦发现了可卿身份,怪罪下来,会不会牵连到他们府上? 四爷却道:“此等大事,怎么好欺瞒父皇?既然我这侄女儿都已经找来了京城,咱们依然要同父皇据实禀报才是。” 而今的形式同之前时候又有了很大不同。 太子被软禁南宫,皇帝早已没了当初不论谁来劝说都要废太子的狠劲儿,对着太子一家心软起来,时时念着,还经常叫内务府过去送东西。 若是皇帝想着表现一下宽仁一面,又拉不下脸来对着太子施恩,那么太子“偶然间”流落民间的这个姑娘,就是皇帝施恩的最好道具。而一力促成此事的四爷,也就成了顾念兄弟感情、心系天家骨肉亲情的典范。 退一步说,就算是皇帝真的要把那姑娘送去石家庄软禁,不过一个女孩儿,还是废太子的女儿,能掀起来多大风浪?四爷当年一直是亲近太子的,帮着把可卿送出宫去,又不是什么忤逆谋反的大事,不过是个听二哥话的好弟弟,心软,念情,皇帝心里再是不悦,最多也就申斥一顿罢了。如果他真让这丫头“销声匿迹”,老八几个抓到这个把柄,把他说成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亲侄女儿都敢害的阴毒之人,才是得不偿失。 就算是父皇,也不能免俗,会更加信任、维护长情之人。 这买卖稳赚不赔。 第16章 可卿卷(4) 养心殿里,四爷跪在地上,将可卿自金陵往京中寻亲之事一五一十地说来。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,定定看了一会儿远方,目光悠长,过了许久才对四皇子道:“行了,朕知道了,你也起来坐吧。” 四皇子对着皇帝再磕了一个头,才起身坐下。 看父皇这番神情,就知道自己的宝压对了。 四皇子所料不错,皇帝除了是真的对太子一家心软外,更重要的是不想在历史上留下一个“虎毒食子”的骂名。但如果对着太子施恩,难免会给朝中人错误信号,又会让朝中投机者认为,太子立时可以翻盘,围在太子周围出尽昏招,把太子推向又一深渊。 若是对着这个在宫外长大孙女儿施恩,更加说明他怜惜弱小,疼爱孩子们,不是不仁,只是太子让他太多失望。但即便如此,对着太子受了苦又摸索到京中的女儿,他这个做父皇的,依然疼爱。 相信经过了这件事,证明皇上没有完全放弃太子,太子日后在石家庄的境遇也会更好一些,也叫那些叫嚣着杀太子以正朝纲的大皇子派系之人消停一下。 皇帝打定主意,叫四爷宣了可卿过来。 皇帝几乎一见到可卿就喜欢上了这个孙女儿,无他,只因为可卿实在是太漂亮了,没有长辈会不喜欢漂亮的孩子,日后对着别国来使吹一下皇族颜值也是好的。 三个月后,林府双喜临门。贾敏诞下林家嫡子,可卿受封承懿郡主。 因着可卿毕竟是四爷找回宫来的,故而皇帝封了可卿郡主后,又将她托付给了德妃抚养,寄养永和宫中。 德妃乃是宫女出身,伺候皇帝多年,因接连诞下几位皇子皇女才得以跻身妃位。在宫中行事素来谨慎低调,从不拉帮,不结派,不拜高踩低也从不涉及夺嫡之争,是皇帝最为欣赏和信任的妃嫔之一。 德妃所出的五公主去年刚刚出嫁,宫里没人陪着,叫可卿过去住着倒也合乎情理。 德妃对可卿十分殷勤周到,只是这周到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面子活。并无走心一说。 可卿不求德妃对自己有太多真心,只求在宫中安稳度日,比起前世的艰难处境,而今已是意料之外的体面尊重了。倒是皇帝直言可卿这些年来在宫外“受苦”,对她越发重视起来,今日赏钗,明日赏菜,倒是一口气越过几个公主把可卿提了起来。 某日,三皇子膝下的承安郡主来给荣妃请安,在御花园同可卿狭路相逢,对着堂妹出言不逊,言语当中辱及废太子。皇帝知道了后,不光直言斥责了承安郡主的家教素养,连带三皇子同王妃都受了责罚,承懿郡主在紫禁城一时风光无两,再也没人敢去惹她。 这日,几个年轻妃嫔在永和宫里陪德妃打牌,可卿坐在德妃身边帮着看牌。 延禧宫萧贵人说起这一茬留牌子的庶妃们,其中有个金陵贾氏生得很是不错,祖上还是公爵出身,做事也周到体贴,是这次入宫庶妃里头的最为拔尖儿的,很是得了惠妃娘娘的赏识。 德妃同惠妃素来是面和心不和,听得这话微微一笑,不予理会。 可卿却是知道,再过上十来年就是四皇子和德妃的天下,支持八皇子的惠妃一系输得很是惨烈。 元春的确是通过这次选秀入宫的,想来那个旁人口中的“金陵贾氏”便是元春。 若不是贾母恩德,可卿依然困在金陵,无法出来。凤姐儿当年待可卿最是照顾,可卿虽然没有同荣府的一众姑娘们正面接触过,但也知道她们都是各有各的好。她的确看不上宁府贾珍等人,但对着荣府还是有莫名的好感。 选秀时候随身只能带必要的行李,元春而今只是庶妃品阶,贾府也不能入宫探访。用过午膳后,可卿叫着宫女给元春送了些银钱过去。 新一批入宫的庶妃都住在一处宫里,承懿郡主使人送钱来时,元春正跟几个姐妹吃茶说话。不过一两日功夫,宫里人便都知道,宫里头红得发紫、日日被皇帝赏菜的承懿郡主给贾庶妃送了钱过来。 德妃不把可卿当自己人,宫里旁的人却不这么认为。这贾元春刚刚搭上惠妃,就又同德妃扯上了关系,无疑就是打了惠妃娘娘的脸面。 被打脸的惠妃当日正在上妆,听得嬷嬷传来此消息微微一哂:“竟然借个孩子的手跟庶妃示好,德妃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 嬷嬷道:“听说在宫外养承懿郡主的人家,同宁荣两府都有交情呢,想来是承懿郡主自己的主意也未可知。” “到底也是个麻烦,还是远着最好。”惠妃玩弄着象牙梳子,心里打定了主意同元春疏远。 三伏天里,可卿吃冰吃坏了肚子,挪去了乾西四所的一处院子中养病。元春知道自己府上同可卿的渊源,忙叫丫头给御膳房送了银子,带了一份儿枣泥山药糕去探望可卿。 可卿已经被太医要求喝白粥喝了三天,早就不知道甜点是什么滋味,见到元春带的正是自己最爱的糕点,也顾不得什么医嘱不医嘱了,一口气吃掉了半盘子才算完。 这日,皇帝留在石家庄的耳目来报,内务府中有人怠慢太子,皇帝想起承懿郡主在宫中生病一事,顿觉这件事情没有想象中简单,便摆驾乾西四所可卿那里一探究竟。 皇帝没让人通报就进了可卿院子,见自己这孙女儿看起来神色不错,只是旁边的小嫔妃坐在一旁默默垂泪,哭得梨花带雨。 元春这些日子没少被惠妃一系打压,心里委屈得很,却只能笑脸迎人,方才听到可卿讲了不少荣府之事,更兼思家心切,才忍不住哭成了泪人儿。 皇帝知道可卿养父和贾府的关系,想来承懿郡主同贾氏两人也是相识的,只是没想到那贾氏是个如此重情之人,承懿不过是小病,竟让她伤神至此。 皇帝探病完毕,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。 当晚时候,元春就被皇帝翻了牌子。 第17章 可卿卷(5) 元春因着探望可卿被皇帝赏识,不日怀了孩子受封贞嫔。因为元春同可卿交好的缘故,皇后便做了个顺水人情,将元春安排在了德妃宫里。 德妃对自己永和宫里的人素来维护得紧,又见元春行事得体,识时务、知进退,便也愿意提携元春和贾府一二,至此,元春成了彻彻底底的德妃一系。 可卿也歇了提点元春的心思,只要她一直这般小心谨慎不得罪了德妃,贾府跟着元春为四皇子办事,日后前程绝不敢说多好,但也绝对坏不到哪里去。 因为可卿可以上达天听的缘故,太子在石家庄的境遇也越发好了起来。 这日恰逢十五,四王妃到德妃宫中请安,可卿等四王妃告退时候跟了出来,开口道:“听闻父亲已经去往了石家庄,敢问四婶,可卿可否去王府一探?” 四王妃看着可卿满脸期盼的样子,再是不忍心也只能摇头,道:“你要知道,给你恩典的是皇上,你只需多对着皇上感恩便是。先太子而今是朝中禁忌之人,最好不要提。” 可卿挣扎道:“他毕竟是我的父亲……” 我千里迢迢来到京中就是为了寻他。 四王妃道:“你若执意提起,皇上若是认为你只认先太子这个父亲,不认他这个祖父,你又将如何自处?说是皇上再因着此事迁怒先太子,二哥境遇岂不更是艰难?” 说到底,皇帝废太子的很大原因,就是下头人太过把太子当回事儿,只想着在新君前头卖好,忽视当今皇帝的感受。若是正当盛宠的可卿再这么做,无疑就是火上浇油。 可卿沉默地点了点头。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?不过还是想试一下四王府的态度,谁知结果同她所料不差,可卿再是想念也只得从善如流。 近些日子,不光可卿活得风生水起,四皇子也因为“找回太子流落民间的孩子”被皇帝口头表彰多次,并拿来教育其他几个斗得你死我活的皇子,要顾念天家亲情,多向四皇子学习。连带着林如海也受了封赏,做了京官,进了户部。 贾府在京中收拾了宅子,由金陵搬到了京城,贾敏要带着黛玉去走贾府亲戚,元春也替祖母邀可卿去府上看看。 “前儿太太来宫里说起,祖母很是挂念你,咱们虽然都在这宫里,但你我终究不同,你日后会有更大的天地,而我,能守着的,也只有这四方的天。若是你得空,不妨过去看看,我虽然见不着,听你说说也是好的。” 可卿听得心动,趁晌午没人时候悄悄向德妃请示,自己可否过去荣府看看。 元春投靠了德妃,荣府也算四爷一系了。 德妃对着可卿慈爱道:“想去就去吧。” = = 隆重迎接仪式后,凤姐儿笑着上来请安:“问郡主安。这几日府上可是忙坏了,我年纪又小,不经事,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,你多担待。” 黛玉昂着小脸,对可卿笑笑:“姐姐比在扬州时候更好看了呢。” 而今的可卿在永和宫精心养着,人人捧着,再也不会为了寻亲之事焦虑,也不会为着日后境遇担心,享最精致的饮食,穿最好的料子,模样气质自是与从前有很大不同,就连小孩子也能看得出。 等到下午开戏时候,东府尤氏等人前来拜见承懿郡主。 贾珍特地嘱咐尤氏,一定要把郡主请到家中做客,尤氏不敢不从,隔着帘子,对着可卿行礼道:“臣妇请郡主安,多年未见,想请郡主赏脸去府中坐坐,不知郡主可否应允?” 可卿道:“临时出宫,行程仓促,不能久留,实在不能去旁的地方多待,还望太太见谅。” “旁的地方”四个字叫尤氏心中很不是滋味。 可卿微微一笑,叫身边女官放赏。 重来一世,她绝对不会再踏入宁府半步。 转眼到了可卿及笄之年,皇帝记挂着可卿婚事,为显重视,特地给皇后下了为承懿郡主择夫的任务。 皇后是继后,为了表达对先太子的慈爱,也为了讨好皇帝,更是卯足了劲儿给可卿挑个靠谱儿的女婿。 皇后挑挑捡捡,最终定了两个才貌上佳人选,一个靖江侯秦家世子,一个是大将军袁广独子袁小将军。 京中之人都知道,袁帅镇边多年,他的独子袁长安跟随父亲征战在外,成亲之后定然是要去塞北镇守边关的。 德妃对可卿的婚事不发表任何意见,每每有人问起,只说郡主觉得好那便是好的。 四王妃来宫中请安时候悄悄暗示过可卿,那秦公子父兄得力,母家富贵,是个不错的人选。北地苦寒,帅府清廉,终究还是留在京中更享福一些。 可卿不以为然,父亲在朝中得脸是好事,可庶兄得力,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定。况且这人已经有一个侧妃,两个庶妃,侍妾若干,她是见过贾珍等一众世家子弟纸醉金迷景象的,想想就对这秦公子半点好感也无了。 为了给和妃做生日,皇帝设了个秋宴,请了几个未婚嫁公主皇子同青年才俊作陪。 八公主也知道可卿正在择郡马一事,坐在可卿身边小声点评道:“我看,那秦公子终归比袁公子生得更好一些。” 可卿顺着八公主目光看去。 秦世子生得细皮嫩肉,一身风流气质,眉梢带俏,眼角含情,见到可卿看过来,对着佳人微微一笑。 而袁小将军,即便戍守边关多年也未见晒黑,剑眉星目,轮廓分明。可卿只一眼就看上了他。 皇帝给可卿敲定了成婚吉日,却迟迟没有给太子恩典来京中送嫁,内务府准备嫁妆,四王妃操持婚礼,却终归没有一个人敢提及郡主生父。 成婚那日,喜轿从四王府上出发,四王爷送可卿出门。可卿在上轿之前往石家庄方向扣了三个头,四王妃把可卿扶了起来,将苹果塞到了可卿手中:“你父王什么都不求,只求你能好好的,便不负了这一番辛苦。” 可卿点头。 一切都会好的。 第18章 可卿卷(6) 金珠将厨房新做的松子奶皮酥搁在桌上,对着在灯影下缝缝补补的可卿劝道:“咱们这关外没什么好东西,倒是牧民那里送来的牛乳新鲜得很,今儿厨房拿送来牛乳做了点心,奶奶先别做了针线了,快尝尝罢。” 可卿缝着手上的鹿皮坎肩,头都没抬一下:“叫他知道是我做的,出门时候带上,别一有事忙起来就不顾自己身子,大冷的天穿着单衣就去冲锋陷阵。 袁长安原本脸色不错,一进来看到可卿做针线又皱起眉来:“怀着身孕也不歇歇,忙这些没用的做什么?” 可卿生怕他骂人,忙放下手中活计,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,撒娇道:“爷看起来心情不错,不知有什么好事呢?” 袁长安搂住可卿,拿手小心地抚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,温柔道:“方才京中来了信儿,新帝体谅父亲年事已高,派周将军来接西北接替父亲,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就回去。封赏什么的还在其次,这次回去,总算能在家多待一段时日,说起来,你也想慧哥儿了吧?” 提起儿子,可卿一下就真正开心起来,拉着袁长安就回京之事问东问西。 袁长安好脾气地给可卿一一解答,最后被她问到不知怎么说了,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:“这些年你辛苦了。” 可卿把头靠在袁长安肩上:“我愿意的。” 三军大捷归来,袁家靠军功封了爵位。 可卿作为宗室女,回府后来不及修整,更衣梳洗后先去宫中请安。 皇帝还在跪灵,可卿在乾清宫外磕了个头,又去坤宁宫拜见。 皇后见到可卿行礼一把扶住:“看你这风尘仆仆的,想来是刚到京里就过来了吧?快别多礼了,咱们坐下说。” 可卿扶着皇后坐下来:“看娘娘比上次见面时候仿佛清减了不少,想来先帝大丧这些日子,娘娘和皇上都辛苦得很,可要万万保重身子才好。” 皇后道:“知道你这孩子念着我们,说起来,当年你出嫁时候,还是从我们王府上的喜轿。皇上膝下只有一位公主,也时常羡慕女儿多的人家,皇上已经拟旨,等朝中一切安定后,给你和我们王府小郡主一同进封。” 四王爷想收养女的事情,四王妃同可卿提过,只是这一回来就要封公主还是叫可卿蛮意外的。 可卿起身谢恩,皇后叫身边嬷嬷把可卿扶起,温和道:“想不想见见你的父母?” 可卿眨了眨眼睛:“可以吗?” 皇后被可卿的神情逗笑了:“可以的。” 理亲王府。 正厅中,一身着天青色百水长裙的丫头匆匆跑来,对着上座的太子、太子妃、许侧妃行礼:“承懿公主到了。” 可卿解下披风交给身边丫头,对着几位长辈行礼。 太子上前将女儿扶起,拍了拍可卿的肩膀,哽咽道:“好好好,你这孩子,跟我想象里的模样真真儿是一样的。”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语,包含了太多心酸。 可卿也想象过多次见到父母时候的情形,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真实。 许氏拉着可卿的手垂泪,太子妃摸了摸可卿的头,拿出一对成色极好的白玉镯子给可卿戴上。 “当年一块玉打的,几个孩子都有,姐儿们的是镯子,哥儿们做的玉佩,你的这个我一直留着,也没想过能不能亲手给你,今儿见了你……还好留着。” 前世时候,太子妃应该留到最后也没送出去吧? 可卿落下泪来。 自打可卿封了公主后,理亲王府的待遇也有了很大改善,并允许可卿每月十八来探望。 成王败寇,比起八王爷下场,可卿已经知足。 可卿嫁人去了西北后,黛玉成了先帝十公主的女先生,和十公主胞兄十五皇子产生了情愫,一年前就被先皇赐婚,只等到先帝丧期过了就办喜事。 林雅南和皇后表弟李湛倒是成婚更早一些,而今琴瑟和鸣很是相爱。 荣府近来越发显赫,宁府到底还是没落了。贾敬早已过世,皇帝收回了贾珍宅子和爵位,虽然没有将宁府男丁流放,但贾珍等人已是居无定所,只得厚着脸皮住到了荣府梨香院,靠着荣府生活,昔日烜赫一时的宁国府再不存在。 元春诞下了二十一皇子,被封为太妃,只等着皇子成年,大婚出府后将她接到王府之中享清福。 当年为着元春去荣府省亲盖的园子很美,可卿前世附身在凤姐儿玉佩上时候,跟着凤姐游园,就对探春姊妹住在其中作诗游船羡慕得很。 这日可卿受凤姐儿邀请,带着慧哥儿去贾府尝几样厨娘新想出来的糕点,恰逢黛玉姊妹也都在贾母前头聊天,黛玉提起好久没进园子了,可卿便道想带慧哥儿去园子看看。 探春姊妹簇拥着可卿去逛园子,贾母也随着过去,逛了一会儿的功夫,就觉得体力不支,便留在一直空着无人居住的潇湘馆里打了个盹儿。 贾母自觉睡了好久,久到仿佛要把一生的梦都要做完。 睡梦当中,可卿在东府受辱,自缢身亡。 贾府好了几年光景后,入不敷出,邢王二位夫人不管几个姑娘死活,自己叫着管事妈妈抄自己的家,从家里到外头吵成一团。 贾府压错了宝,先站太子,后站八爷,等到新帝登基,宁荣二府获罪抄家,家中男丁一律充军流放,女眷挤在城郊庄子里,自己养活自己,一贫如洗。 元春早亡,黛玉病逝,探春远嫁,迎春被姑爷折磨致死,宝玉做了和尚,惜春做了姑子,贾环几个同凤姐早早结怨,商量着要卖了巧姐儿…… 一幕幕不像在梦中,更像是发生在眼前,历历在目,真实到不行。 百合香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幽味道,贾母睁开眼睛,几个姑娘已经逛完了园子回来,正在潇湘馆外间吃茶说话。 贾母不自觉地看向可卿,她抱着慧哥儿坐在那里,目光悠长,淡泊随性,不似二十几岁的模样。 这样正好。 (可卿卷完) 第19章 黛玉卷(1) 金陵,陈记茶馆。 本省第一金牌说书先生莫非受邀陈记,拿黄杨醒木往桌上一派,对着台下一众目光灼灼的听众侃侃说来。 “上回咱们说到‘周员行船永定河,李少侠漏夜擒水贼’,今儿呀,咱们就说说,这‘潘太守徇私藐王法,李少侠仗剑救曾裕’的故事。” 那曾裕乃医者,自幼师从名家,学成后被一潘姓知州请到家中,医治久病在床的侍妾。那侍妾本是药石无医,然曾裕医术精进,帮着那侍妾维持性命三年。那侍妾过逝后,潘知州大怒,砸了曾裕医馆的招牌,又叫官差去抓捕曾裕。 抓捕之时,李白恰好游历至此,二话不说把那抓捕官差一阵恨搓,又帮着曾裕去知府那里诉了冤情,才叫曾裕得以恢复名誉。 时疫时候,地方百姓受过曾裕药方,纷纷自发称赞李白,更有余杭一受了李白大恩的举人李登科将这件事情写成文章,在江南一带传得很广。李白救下曾裕这段故事,在座听众或多或少都已经听人说过,但因为李少侠李白“行侠仗义,替天行道”的偶像效应,众人依然坐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。 故事男主李白此时正在距离陈记茶馆三条街远的悦来客栈,他起床梳洗一番后,对着落地铜镜一照,后自我感叹——年轻时候的我,长得也太好看了吧! 李白整好衣冠下楼,同小二要了一壶酿好的桂花酒,又叫了只刚出炉的荷叶鸡,大中午的吃起早膳来。 前世的他本跟人好好地在船上吃酒谈诗,谁知因为喝多了酒跳江捞月,而后魂魄便离开了大唐,穿越到了这个名为大周的时代。 李白的接受能力向来比旁人更强一些,看着镜子当中十二岁的稚气面庞,大脑混乱了一刻钟后,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到了不知名朝代且回到了少年时候的现实。 幸而前世的记忆学识都在,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,仗剑天涯的这几年看了不少风景,帮了不少该帮之人,日子过得也是少有的快活自在。 李白到底是爱酒之人,这几日游历到了金陵,自然要去金陵第一酒楼天香居看看。 天香居的活计最会认人,见得李白身高八尺、气度不凡,忙殷勤招待道:“客官请,敢问可有预约?” 李白摆手道:“尚有余位否?” 活计为难道:“客官,都这个点儿了,要用午膳实在是没地儿了。要不您再等等,反正过两个时辰就是晚膳了,到时小人定然给客官留个好位子。” 李白:……,敢情刚才早膳真是吃太晚了。 正说着,一身着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的男子从雅间当中扶着墙出来。 活计上前扶住那人:“徐二爷?您怎么喝成这样了?” 那徐二看到李白眼睛一亮,跌跌撞撞走了过来。 “李,李少侠?” 李白疑惑道:“您是……” “李,李少侠,您不认得我了?去年您擒,擒拿水贼,救的那个周员外,正是我舅妈三叔公他……他闺女家侄儿,那天我也在船上,今儿不成想又跟您碰上了,您说巧不巧呢?” 李白:“……,那真是太巧了。” “李……李少侠,我可跟你说,那九王妃她胞弟真不是个东西。我们江苏巡抚,林海林大人,多好的人呐,就是因为我们林大人为人正直,不……不同意跟他做那黑心的买卖,他就死命地灌,灌我们家大人。那是九王妃的胞弟啊!他亲自端着酒杯来敬,你说,你说我们大人能不喝吗?我是来陪酒的,但我今儿是真不行了,您就行行好,进去帮帮忙,大恩大德,我和我舅妈家三叔公闺女她侄儿,都记着您呢。” 李白拍了拍这人肩膀,走进雅间,对着几位在座之人作了一揖:“在下李白。徐二爷方才有事,需得回府一趟,叫过我来替他陪陪诸位大人。” “什么有事需得回府?怕是喝高了回去跟如夫人歇午觉去了罢?还找这么个小白脸来,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模样,又能成个什么事情?” 说话的正是九王妃的胞弟,姓董,行三,在外人称一声董三爷。这次来江南,是想替前段时日因过失杀人被判刑的一个远房亲戚求情,无奈,不论他是送金银、送地契、送田地还是送铺子,都被这位江苏巡抚林海林大人委婉拒绝。 想到自己失了一笔好买卖,不能回京再从那远房亲戚家中榨出油来,董三就觉得郁闷得很。 临行之前,董三想着,怎么也要把整一整这位清高的林大人,这才把林海拉来了天香居搓一顿。 当然,请客的人是他,但还是要林海付钱。 董三出门带的几个兄弟都是海量,可怜林如海临时赴约,身边带的人不少,但能上桌的只有徐家公子一人。 林如海一见到李白,就觉得这年轻人看上去十分顺眼,又知道这是徐二请来救兵,忙开口帮忙解围道:“我同这李兄弟素不相识,看这通身气派,想必也是名门之后,大抵是受徐二爷邀约而来。小二,快给李公子加一副碗筷。” 董三这才消停了针对李白的心,自顾自道:“对了,我刚才说哪儿了?是了,你们是不知道,我那五弟,端的是诗圣再临,诗仙再世。就那么着,走了十步,真就吟出一首诗来。” 诗仙再世么? 李白蹙眉,他实在看不惯董三这狂样儿,开口道:“你那兄弟十步成诗有什么了不起的?三国时候曹子健就七步成诗了。” 这都过去多少个朝代了,总要有点进步不是? 董三吹了一半的牛皮又被李白打断,对着后者不爽道:“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了,要么你把桌上这三壶酒一气儿喝尽了,要么,就以我们几个访江南为题,你也给我走十步作出一首诗来。” 李白对作诗倒是不怵,只是以这几个獐头鼠目之人为题的话…… “我还是喝酒吧。” 众人见李白海量,越发起了拼酒的心思。 酒过三巡,李白喝得头有点晕,见那九王妃胞弟也喝得差不多了,不能再同旁人拼酒,跟对林海道:“你保重,我出去吹吹风。” 林如海见李白外衫因着刚才拼酒的缘故,袖子和前襟都已被打湿,便开口道:“多谢少侠相助,入秋了,天凉,不如你穿我的外衫出去走走。” 李白披上外衫往楼下走去。 这个酒楼情调很足,前面是酒楼,后面是客栈,从前楼出去,是可以媲美狮子林的江南园林景致,园子中央是个大大的人工湖。 李白记得,自己明明是走在长廊之上的,却不知为何,直挺挺地落入了水中。 ——上辈子就是喝多了去水里捞月亮才挂了的,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。 这是李白落水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。 师爷杨阔看那落水之人背影像极了自家大人林海,身上的衣裳大人前两日新做的外衫,忙站在湖边喊人:“快来人啊,林大人落水了。” 天香居掌柜的听了信儿也吓了一跳,江苏巡抚,本省能够上达天听的最大的官了,若是真的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情,不管是大人无心还是旁人加害,他都定然脱不了干系。想到这里,掌柜的立马叫活计们快去救人,又叫人去后楼整了间上房出来。 贾敏和黛玉原本也同扈家夫人在天香居三楼雅间用膳,听外面传林如海掉水里了,顾不得其他,匆匆向外头走来。 林如海喝得也有点高了,听外面说巡抚大人落水了,还真以为自己落水,吓了一跳,过了半盏茶的功夫,意识到自己正好好地坐在桌上吃小酥饼,才恍过神来。 林如海跟着师爷去了天字房,正有郎中过来给李白诊脉。 小厮递上来一盏醒酒茶,林如海喝了半盏,自觉头疼程度终于有所缓解,正待问问大夫少年症状如何,却见贾敏同黛玉一道儿走了进来。 林如海愕然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 贾敏看林如海好好的坐那儿喝茶,才从心底里头松了一口气:“听掌柜的说你落水了,我和玉儿吓了一跳,本来是同扈家太太用膳的,反正离得不远,索性先过来看看你,才能叫我们安心。” 林如海想起来,刚才他听到旁人说巡抚大人落水的时候还吓了一跳,何况是自家太太。 因为内眷到来,无关人等已经退出了房间,只留了贾敏的随身丫头在一旁伺候。 郎中坐在一旁开着方子,林如海搂着贾敏轻声安抚。 因为杨师爷呼救及时,李白也没有呛进太多池水,此时悠悠转醒,挣扎着起身更衣,不妨抬头间对上一个清泠的眸子。 端的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,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;心较比干多一窍,面若西子胜三分,美得十分没有烟火气。可就那一双眼睛,是李白见过的,最有灵气的眼睛,仿佛多看上几眼,就要把人吸进去。 李白审美的最高标准还定位在杨贵妃身上,仔细端详了这个姑娘一下,暗自摇头。 美是美,就是太瘦了些,想来饮食习惯也不怎么好。若是等到选秀时候,皇帝肯定不喜欢,如果吃胖一点儿想来更耐看一些。 作者有话要说: 黛玉:听说你想喂胖我?你知不知道,我们小仙女吃太重了会从云上掉下来的。 李白:不敢不敢。 写大纲的时候一直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冒出来,黛玉&李白卷应该会走一下轻松风格 (*/ω\*) 第20章 黛玉卷(2) 谁都没成想,董三醉成了那副德行后,还能顺着活计指引一路找到了林如海和李白这里。 黛玉拉着贾敏躲到屏风后头,只听得董三对着李白不依不饶道:“你……你,你吹牛!我刚刚才回过神来,你酒量还行,但是你还没作诗,对不对?你既然没作诗,凭什么说我那兄弟十步成诗不如人?你以为你叫李白就真的才比李太白?” 董三那几个随行的朋友也跟着起哄起来,李白眯了眯眼:“那也成,但不能是之前的那个题目。” 要是需得为这一群乌合之众作首诗,他还真写不出东西来。 董三道:“那就以天香居为题,你也十步给我做出一首诗来。” 李白起身,走了五步便有了,叫掌柜的拿了纸笔过来,提笔间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 董三拿着诗作读出声来,周围懂行人起了一片喝彩之声。 林如海回过神来,抚掌大赞:“先生真乃诗仙再世!” 太厉害了。 一旁的黛玉对着屏风闪了闪眼睛。 掌柜的对着李白的诗爱不释手,出了五百两银子把它买下,吩咐活计找手艺最好的师傅做一面烫金屏风摆到大堂上来。 五百两什么概念呢?能够刘姥姥一家衣食无忧地过上二十年呢。 黛玉笑笑,还真是大手笔呢。 众人散场后,林如海没有坐车,而是随着李白脚步出来,道:“先生大才,在下好生敬仰。犬子九岁,小女年方十二,只是一直未得好的先生,在家读书也不过是浑读罢了。若是先生得闲,可愿到府上指点一二?” 林如海本就是探花郎出身,在给儿女择先生一事上也是傲得很,这些年来,宁可公务繁忙之余自己教两个孩子读书,也没请那些不入流的先生教坏了孩子。 唯一一个他看着还入眼的,是个名唤贾雨村的进士,本想招到府上做个先生,但不知为什么,黛玉这孩子就是拗了性子不肯同意,林如海也只得作罢。 贾雨村而今刚刚新上任了应天府尹,想到这里,林如海不免有点得意,不得不说,他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。 李白觉得林海这人不错,官挺大的,身上还没什么架子,为人很是谦和。但即便林如海是个好人,李白依然不喜欢干教书先生这种叫人觉得十分束缚的活计,对于去林府指点学业一事兴趣不大,本想说等他考虑考虑再行答复,谁知方要说话就觉得头晕得厉害,嗓子发痒无法吭声,只想睡觉。 应该是喝多了又落水的缘故。 林如海一直觉得有才能的人都是矜持的,以为李白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的,便欣喜道:“我替家中两个不成器的孩子谢过先生,看先生身子似有不适,不如先到家里歇息,等您大安了,再叫两个孩儿行拜师礼。” 李白想了想,觉得这一切可能是天意,再加上毕竟林家师爷救过半条小命,便也不再挣扎,对着林如海拱了拱手便上了马车。 黛玉午睡醒来时候已是申时一刻,醒了以后只觉懒懒不想动。 当年病重时候,她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去了,谁知再睁开眼睛,竟然回到了在扬州三岁的时候。 此时的她父亲安在,母亲有孕,府中和睦。 过惯了寄人篱下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日子,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便是她最大的愿望。 她是带着记忆重生而来,不必启蒙,不学诗赋,只是抓紧了时间好好研究医书。 好在她素来聪慧,又曾经得高人指点,不光靠着自己所学保住了弟弟林怀瑾,也保住了贾敏和林如海。 而今父亲深得圣上信任,已经升至了从二品,任江苏巡抚。 贾府和林府离得远,黛玉本人来说也有些近乡情更怯,对于去宁荣二府并不是太向往。且林府本来主子就少,贾敏几次走娘家时候,黛玉都以照看弟弟为由留在了家中。 贾敏知道贾家爷们儿脾气,不敢把儿子带去贾府跟那几个多待,唯恐把探花郎的儿子养成贾珍贾琏一类纨绔,便也不执意叫着黛玉怀瑾去贾家走亲戚。 周围的一切都同前世没多少出入,所有事情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,只是这个李白,这几年闻名大江南北,前世却从来没听说过。 这人名声很大,才气很高。今日一见,才发现这人恃才傲物,性子也是狂得很,对着谁也不会有屈膝的感觉,不管是父亲还是九王妃的兄弟。 不管了,黛玉伸个懒腰,翻身起床,反正都只是过客。 一刻钟后。 雪雁走了进来,对着黛玉报告新闻道:“老爷请了李白李先生为府中西席。” 黛玉:……,说好的过客呢。 林家小爷林怀瑾没去观摩“李少侠智斗董三爷”盛况,听杨阔说起那日情形,既是惋惜又是向往。 林如海安顿好李白后,把李白先生要留下来为林府西席一事同林怀瑾说了,林小弟高兴得很,父亲关于认真学习的长篇大论一句没听进去,出了院子一蹦三尺高。 黛玉也知道,李白虽说是府上西席,名义上教两个孩子,但主要还是给林怀瑾请的,黛玉出席拜师礼后,就自顾自回房了,之后同李白也没说上几句话。 那人诗做得的确不错,但是就算是诗做得不错,真的就能教学生去考科举吗?宝玉作诗不说多好,比起外面拿起子附庸风雅的相公却也强了不少。但饶是如此,叫他去考考科举试试,若是还像以前那个性子,怕是怎么都中不了的。 李先生再是厉害,年纪轻轻怕是没上过几次考场,也没考出来什么成绩。能把这样一位没上过考场的先生请给怀瑾讲课,不得不说父亲心也是真大。 不过林海到底是探花出身,怀瑾又聪明,父亲只要闲暇时候对怀瑾上上心,多加指点,等到了上场时候考住了也不是难事。 再说了,男儿志在四方,考不住也未必就是坏事。 黛玉如是想。 谁知过了几日后,林怀瑾一脸委屈状来找黛玉。 怀瑾可以说是黛玉一手带着呵护大的,黛玉一看林怀瑾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,忙叫丫鬟拿了牛乳和糕饼过来,柔声问道:“你这又是怎么了呢?” 林怀瑾道:“先生叫李白,还真以为自己比李太白还厉害呢,前几日讲课时候,说太白先生的作品当中也有好些一点不通之作,叫我万万不要太过模仿学习。” 黛玉:…… 可以理解,敬爱的李先生把林怀瑾的第一偶像打击了,林小公子表示很受伤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李白:这个妹妹我以前好像见过。 黛玉:我是绛珠,你是诗仙,虽然不是一个部门的,但好歹是一起去吃过蟠桃会的。 李白:受教了。 新文存稿中,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关注下 时光与她 陆氏酒会上,陆茜对着陆蓁蓁抱怨:我女神可是新生代小花旦,一时糊涂爱上纪慎成这种二世祖,一辈子的演艺事业就这么毁了,想想真的好不甘心。 很不幸地被正主当场抓包。 三个月后,风雨交加的秋夜里,陆茜鬼使神差地推开了纪慎成的房门,吻上了他的唇。 纪慎成眸色比夜深:陆小姐请离我远点,否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。 面对着纪慎成的嘲讽,陆茜酒意上头,心中万千声音叫嚣不断:睡了他,睡了他…… 公主的心事(清穿) 生母李氏安于现状不思进取,胞兄弘时一生放荡不羁热爱自由。 前有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手腕卓绝,后有侧福晋年氏虎视眈眈。 爱心觉罗·静仪:青铜队友,星耀对手,怎么带上王者?在线等,挺急的。 四爷:静仪是朕最珍爱的女儿。 弘历:谁跟五公主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。 熹贵妃:让公主过得好是你们的分内之事,公主若是有个什么不好,你们一家谁都别想好。 在四九城中横着走的静仪:论抱大腿的重要性。 清穿之福晋的自我修养 太子妃庄重,三福晋精明,四福晋能干,五福晋机警,七福晋伶俐,八福晋巾帼不让须眉。 据传,十二福晋人比花娇,一身懒病,出身显赫,不思进取,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赖在床上。 据传,十二福晋管事理家样样不行,纵得几位侧室无法无天,膝下儿女疏于管教,但却把十二爷收拾得服服帖帖,专宠内宅,是十二心中毋庸置疑的女神。 富察聆珠:谣传,绝对是谣传! 第21章 黛玉卷(3) 吃着点心同知心大姐姐聊天,不到一刻钟功夫,林小弟就恢复了往日神采。 黛玉想起之前心中疑虑之事,对着林怀瑾问道:“先生可有教你科举之事?” 林小弟放下茶盏,规矩答话道:“教了。” 黛玉问道:“你觉得先生教的可还好?” 林怀瑾道:“先生之才,自然是好,父亲也去听了几堂课,说先生讲得非常之好呢。” 黛玉:……,一个考场都没上过的人,于科举一事的讲授能有多好?父亲不会是被李先生的偶像光环迷住双眼了吧? 林海说得倒也不离谱。毕竟西席是关系到儿子科举之路的,轻易马虎不得,李白走马上任后,林如海便公务之余挤出时间去了趟怀瑾书房,也听了几堂李白的课。 李白此人,一件事情要么不做,要做就会做好。在教林小弟之前先是备了几日课,又去请教了几位学政,练手写了几篇文章,林如海也看过那几篇文章,倒比好些两榜进士写得更要好一些。 至于实战经验不足的一事……反正李白也没想把林怀瑾教到考进士,以他现在的功力,把新手林小弟带入门倒是绰绰有余的。 秋日闲来无事,贾敏欲带黛玉一起去鸡鸣寺烧香祈福,再用些寺中的美味斋菜,也算给黛玉换换口味。恰逢这日林如海休沐,便打算陪着夫人、爱女一道儿出去秋游一番。 本着尊师重道的原则,林如海也亲自去了李白院子,征求李先生的意见,要不要跟他们几个一同前去? 李白在大唐时候就曾游过鸡鸣寺,对故地重游一事亦是十分之感兴趣,便也痛快应了,顺带对着一旁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林怀瑾道:“你这几日读书很是刻苦,这很好。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,只能曰‘学’,不能谓‘知’,要不要跟我们出门躬行一番?” 最近功课紧张的很,有这么个出去玩的机会,林怀瑾怎么可能放过? “去去去。先生去哪儿,我就去哪儿。” 林如海本想阻止,眼看着来不及了,便想着索性给儿子放假一天,等下月时候再扣他两天的假就是了。 林怀瑾不知道他爹心里的小九九,满心欢喜地叫书童收拾笔墨,要去母亲那里汇报这个一同出游的好消息。 = = 车子行路间突然停了下来。 黛玉本在闭目养神。听得外面吵闹声张开眼睛。 贾敏对着身边樊妈妈吩咐下车看看,不一会儿功夫,樊妈妈便小跑回来:“太太,前头出事儿了,正闹得不可开交,那薛家家仆仗势欺人,把冯家好好的一个公子打死了!” 前世时候,黛玉在贾府时候,也曾经听宝玉说过那件事情。说起来,那也是宝玉素来不喜贾雨村的原因。 被薛蟠打死那人,是本地一个小乡宦之子,名唤冯渊,自幼父母早亡,又无兄弟,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。长到十八九岁上,出门遇见拐子卖丫头,他一眼看上了这丫头,立意买来作妾,立誓绝不再娶第二个,并定下三日后方过门。 谁晓那拐子又偷将丫头卖与了薛家,意欲卷了两家银子,再逃往他省;谁知又不曾走脱,两家拿住,打了个臭死,都不肯收银,只要领人。那薛家公子岂是让人的?便喝着手下人一打,将冯公子打了个稀烂,抬回家去,三日死了。薛蟠要送宝钗进京选秀不敢耽搁,干了这起子混账事后,却似没事人一般,只管带了家眷赶路入京。 那个被抢的小丫头,大抵是香菱吧。说起来,这小丫头才是真正的苦命人,当年跟着宝钗到园子当中小住时候,还曾经跟她学过诗的。只是自打薛蟠娶了夏金桂后,香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这夫妻两个每日生事,再也不曾来过园子里。 黛玉一直喜爱香菱为人,想到这姑娘日后处境艰难,心中存了帮衬一把的心思。 黛玉对着车子外头樊妈妈问道:“应天府来人了吗?” 话音未落,只听得外面差役高喊:“应天府贾大人到。” 贾敏想起林如海之前所言之事,对着黛玉道:“那位应天府尹贾大人,便是当年投靠过我们府上的贾雨村。当年你父亲本来想叫他来府中做西席的,谁知后来被你拒了。” 黛玉很听话且孝顺,对着父母几乎从来不会反驳什么,恰恰只有这件事反对得十分坚决。 贾敏想到这里,愈发好奇道:“你是很不喜那人么?” 当年时候,薛蟠犯的案子和贾雨村判的案子,大家都是当稀罕事听的。黛玉正义感本就比旁人更强一些,知道他曾经判过这么一个糊涂案子,即便当年贾雨村是给她传道解惑的先生,黛玉心中对此人也有了疙瘩。 她们林家,五代列侯,诗书传家,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高门世家。重来一世,黛玉自不会再叫贾雨村来教自己的亲弟弟,免得教出一个薛蟠那样的纨绔出来。 “嗯,就是不喜欢,听到这名字就不喜欢。” 贾敏笑着摇头,这孩子看着少年老成,有时候又像小女儿般撒娇任性,当真叫人疼得紧。她看黛玉不愿过多提及此人,便不再多言。 樊妈妈还在转述外头发生的状况,薛家的人闹事后便已经跑了,冯家人留了下来等到了大人,贾大人问过情况后便叫人把那几个带回了府衙。 贾敏蹙眉,薛家主母正是二嫂子王夫人的娘家姊妹,按理说也是大家出身的当家太太,不说把儿子教程什么旷世奇才,却怎能纵得这般无法无天? 黛玉对着樊妈妈奇道:“这会子怎么还不走?” 她们都在这里听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了,这应天府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? 樊妈妈答道:“冯家人已经被差役带回了衙门了,原本以为这就可以走了,谁知道,这冯家同薛家都吵完了,贾大人又同咱们府上李先生呛起来了!” 贾雨村和李白呛起来了? 黛玉蹙眉,这两人又有什么好吵的? 作者有话要说: 贾雨村:你抢了我教书先生的活儿!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! 李白: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关我什么事? 贾雨村:我不管我不听就是你。 李白:此人多半有病。 第22章 黛玉卷(4) 贾雨村着差役将冯家仆人带回了县衙,又在林家马车外驻足,对着师爷问道:“前面可是巡抚林大人?” 师爷称是。 贾雨村道:“既然是大人,下官理应去拜见才是。” 恰逢林如海走下车来,贾雨村上前寒暄:“下官问林大人安,一别数年,许久不见大人,今日一见,果然风采不减当年。” 林如海道了客气,贾雨村又道:“说听说贵府上新到了先生,不知是哪位大才之人?” 林如海神情尴尬了一下,贾雨村微微一笑。 虽说林海是从二品官衔,皇帝心腹,他贾雨村才刚刚上任从三品应天府尹,但贾雨村并不十分害怕得罪林海这位上官。 当年的他受了甄士隐资助,一路考上了进士,后来因为恃才傲物,得罪上官,终被革职。 当年罢官后,经人介绍,曾投了名帖去林府应聘,觉得自己的才能不错,想给府上公子姑娘当先生,没成想竟然被拒。后来转而去京中,投到了八皇子门下,只等着八皇子日后登基,一朝翻身上位,也叫他有了“从龙之功”。 贾雨村时时打听着林府状况,听说后来林府一直没请先生,心里平衡了一些。谁知近几日间,手下人打听到了,林府来了一新人,名李白,成了林府姑娘小爷的先生。 贾雨村素来心眼小,林府拒绝他投名的事情,在他心底里头就是明晃晃的一根刺,即便现在的他身处高位,碰一碰依然觉得不舒服得很。 李白原本来是并不想坐车出门的,谁知临到出门时候,林怀瑾眼睛闪闪,对着先生发问:“先生,您是打算要骑马吗?学生能随您一块骑马吗?” 现如今不比唐朝时候,世家子弟都娇贵,林小弟骑马出门还嫩了点,连林如海都坐车了,李白不好再执意骑马,临出门前还感叹一二,富贵人家就是多有不便。 李白下车,贾雨村看着这位李先生便吃了一惊。 第一,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年轻,怕是科举都没考过几次,眼看着林怀瑾就要上考场了,林如海也敢托付,心也是真大。 第二,没想到这人生得这般好,他认为自己貌相在文化人当中算是佼佼者了,但李白这人不论长相还是气度都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台阶,只一眼便知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。 李白也听林海讲过贾雨村的事情,今日见到此人此番做派,一看就是斤斤计较之人,心中很是看不上。 当年林府虽然没有聘他,但林海也是给足了他盘缠,还给一个同科写信推荐了贾雨村,这番周到情谊对于泛泛之交的二人已是十分不易。而今的贾雨村都成了应天府尹,正三品官衔,还记挂着当年林府受的那点子委屈,格局委实太小。 贾雨村对着李白拱手道:“不知先生原是做什么营生的?” 李白连礼都懒得回:“仗剑天涯,四海为家。” 贾雨村捋了捋胡须:“即是如此,那先生又为何会留在林府?” “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。草民素来遵纪守法,比不得薛家大爷,没什么人命案子背在身上,大人无需这般关怀。” 意思是老子爱咋咋地,跟你没啥关系,别多说了,快闭嘴吧。 贾雨村心道,自己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大员,这人竟这般狂妄,对着他也敢这么说话? 贾雨村素来也不是找虐受的脾气,他眉毛一横,当即便道:“难怪外头都传先生乃‘狂士’,今日一见,才知道所言不虚。” 李白道:“大人不会是听董三爷说的吧?那等乌合之众的戏谑之语也能当真,断案起来可要更加小心一些,莫要受了不相干的小人蒙蔽,负了圣恩。” 这简直就是指着鼻子骂他糊涂了? 贾雨村胡子一吹老高,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了,直接怼道:“兄台此等胸襟见识,难怪这般年纪了,还是白身一人。” 李白冷笑:“只有那等没出息之人。才会把这点子微薄成就挂在嘴边,不过就是个进士而已。说起来,林大人还是圣上钦点的探花呢,在下却也从未见过大人开口闭口都是科举。” 被点到名字的林如海弱弱开口:“这天色已晚,贾大人还有公务在身,不便太多打扰,不如咱们就此别过吧。” 两人哼了一句,自顾自掉头离开,林如海终于松了口气。 他一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。 = = 黛玉同贾敏刚刚进了正殿,就看到了不远处薛姨妈和宝钗也在殿中祈愿,黛玉算了算时间,知道薛家母女大抵是为了选秀之事来拜。 薛蟠慌慌张张跑了来,跪到了薛姨妈跟前:“母亲救我。” 薛姨妈就算不问随行家丁,也知道是薛蟠又闯祸了。 她先给宝钗使了个眼色,又把跪在地上的薛蟠扯了起来: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,你随我来。” 薛姨妈同贾敏擦肩而过,并未认出贾敏母女。 黛玉望着宝钗远去的背影,不由想起了前世种种,直到就寝时候心里头依然不能平静,翻来覆去直到三更天才入睡。 在鸡鸣寺中住了一晚,贾敏还觉得不曾玩得不尽兴。林如海一心向着妻子,给贾敏出招道:“近来事情多,都没怎么到过庄子里去。玉儿也该学着理家了,正好这几日天高气爽,不如你带着玉儿去庄子上转转。” 这番言辞正合了贾敏意思,林太太当即应下。 只是林海需得回城处理公事,便把李白留下来照看母女俩,自己带着林怀瑾先回府去。 贾敏先把这几年庄子里头收成同黛玉大体讲了讲,又细细教了不少理财之道和驭人之术:“你不能听他们怎么说的,看他们账面怎么做的,更重要的是多问多看。” 黛玉从善如流,趁着午间暖和时候,带上锥帽由丫头婆子陪着去田垄上走走。 谁知没走几步竟然遇到了谪仙一般的李先生蹲在地上,跟一只不知名的绿色昆虫大眼瞪小眼,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。 黛玉轻咳一声:“先生这是在做什么?” 李白拿手指捻了一把庄稼叶子:“今年还是有些旱,若似去年气候,想来地里庄稼还能多出三成。不过好在再过两三日就能有雨了,虽说比不得去年,但比前年时候收成大抵会好上一些。” 黛玉:……,他怎么知道这几日就会下雨的?敢情这先生不光是个少侠还是个神棍? 黛玉抱着怀疑的态度回屋,谁知睡了一夜后,第二日果然下雨了。 第23章 黛玉卷(5) 贾敏本是要带着黛玉回府的,因着雨天的缘故,只得再在庄子里头留上一日。 黛玉闲得无聊,叫丫头撑了伞,陪自己去跟先生讨教一二。 既然是向先生讨教学问,黛玉也懒得兜什么圈子,行过礼后就直言问道:“先生又是怎么晓得,这几日田间会有雨的?” 李白把手上那本满满记载着天文历法的笔记递给黛玉。 这笔记大抵是从很多书上原本搬抄下来的,有小篆,有隶书,甚至还有甲骨文,饶是黛玉博学多才,看着也头晕。 黛玉草草翻了一下笔记,把书本放回原处,担心道:“你不会也拿这个教怀瑾吧?他年纪还小呢,若是真感兴趣,陷进去了,出不来可怎么是好?” 李白云淡风轻道:“这倒不会。” 这是他穿越之后的兴趣而已,自己都没搞通透,怎么拿来教学生? “那就好。”黛玉松了口气,接而打趣道,“先生既有这才能,就不该来林府做先生,而应该去当国师了。” 李白:“……,算了吧。” 而今朝堂之上,太子和大皇子、四皇子和八皇子几个派系的人闹得不可开交。 李白在大唐时候是跟玄宗等人接触过的,知道皇帝家的人都挺难相处的,哪朝哪代都一样,所以不光不掺和,还要坚决远离的。 李白如是想。 直到一年后,他才发现,自己这女学生的嘴,大抵是开过光的。 = = 贾敏同黛玉在回城路上,就听人说了贾雨村已经宣判了前几日的“拐子案”。 话说那日,贾雨村坐堂,虚张声势得动了文书,发签拿人。没把薛蟠拿来,只将薛家族中人同几个仆人等拿几个来拷问。薛家人直说真凶已暴病身亡,并有族中及地方上共递一张保呈。贾雨村又装神弄鬼一番,说是乩仙批了,死者冯渊与薛蟠原因夙孽相逢,今狭路既遇,原应了结。薛蟠今已得了无名之病,被冯魂追索已死。贾雨村又判得薛家给了冯家不少银子作烧埋之费。那冯家早已无甚要紧的人,不过为的是钱,见有了这个银子,便也无话了。 贾敏奇道:“昨儿还听庄头说,薛家太太并薛家大爷正卖了田产,正准备入京呢。那贾大人判案是前日的事情,明明薛大爷活得好好的,怎么就说亡故了?” 李白想起贾雨村那日对林海的态度,又见此人在关乎人命的案子上,只为了讨那么点好处,竟揣着明白装糊涂。 李白当即便翻身下马,去应天府击鼓。 贾雨村看到来人吃了一惊,虽然知道此人乃林府西席李白李先生,但还是按着流程问了一句:“堂下何人?” “一介草民,只是看大人断案不公,过来击鼓鸣冤。” “哦?”贾雨村眼睛转了转,“你不妨说说,有何冤情?” “草民没甚么冤情,只是那那薛家大爷好好的在庄子卖田卖地,冯公子在地下魂魄不宁。” 贾雨村脸色一变,刚要反驳,又想着这人不按套路出牌,万一说出什么话来,反而对他不妙,便道:“而今天色已晚,既然两家各执一词,不如先退堂,待本官问过案情后再做判断。” 李白回府后,特地嘱咐伺候自己的小厮阿泰去府衙守着,一日,二日,三日……五天过去了,都没有接到贾雨村要重判此案的消息。 李白索性趁着林怀瑾课间时候,将这案子编了个传唱起来朗朗上口的歌谣,又给了阿泰好些铜钱,叫拿去给外头玩的孩童买些糖吃,“顺带”给那些孩童们教唱一下歌谣,丰富一下他们的课余生活。 没过几日功夫,几乎半个金陵城小儿都学会并传唱了这首歌谣,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府衙断案不公,有钱人家可以为所欲为。 事情闹大了,应天府收拾不了,最终把“拐子案”的卷宗呈到了林如海那里。 薛姨妈也知道了消息,关起门来对宝钗急道:“你那不长进的兄弟,这会子是造的什么孽!我的儿,虽然咱们打点了贾雨村,但而今事情闹成这幅样子,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收尾的?我叫他们打听了,卷宗都已经呈到了江苏巡抚林大人那里。说起来,你那姨母正好是林夫人的二嫂嫂,不如咱们备了礼物,过去走走亲戚,也好叫林大人关照一番。” 宝钗垂泪道:“哥哥也太糊涂了,当街使人行凶,打得还是金陵有名有姓人家的公子。我听闻林大人素来官声极好,素来公正廉洁,而今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子,不论找谁,都是不好收场的。” 薛姨妈道:“不论如何,也总要试一试,咱们家就他一个爷们儿,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你父亲泉下有知,怕是连我也要怪罪。” 贾敏接到了薛家帖子,明日携家中女儿前来拜访。 前世在贾府时候,因为姻缘一事,黛玉同宝钗在不少人眼里是对立的,但就实际而言,黛玉同宝钗、宝琴两姐妹玩得还蛮不错。到底那么多年的感情在,黛玉很怕宝钗到时来求,她再一时心软,露出不忍神色,叫母亲不好应付。 黛玉练了一会儿字后,想起怀瑾曾说,李先生奖励他这两日功课学得扎实,要带他去夫子庙外去一家近来极是火爆的馆子里头吃鱼羹,便叫雪雁差人告知了怀瑾,明儿同他们一道儿过去。 正院内,薛姨妈对着贾敏哭道:“蟠儿那孩子,自幼老实得很,从不是那寻衅滋事的,那日不知怎的,竟撞邪一般做了那些事情。我原是没脸来求姑太太的,可我们一家子孤儿寡母的,没了那个孽障,又能指着谁去?思来想去,少不得拉下老脸,过来跟姑太太讨一条明路。” 贾敏道:“咱们都是膝下有儿女的,我又如何不能体谅你?只是我们老爷虽说是江苏巡抚,却也只是来接管政务的,眼看着就要回京述职了。这案子承报上来了的当日,老爷就派人四百里加急报去了刑部,实在是有心无力,还望薛太太见谅。” 薛姨妈见贾敏说得恳切,知道这也是实情。她是过来求人的,本不应该给贾敏使脸色,只是心里实在不舒坦,强撑着应酬不了,再说了两句闲话后,便先行告辞。 天子南巡时候,曾经宣召李记鱼羹的店主去行宫里头做过菜,而今夫子庙外的这家鱼羹店近来出名十分,街前人满为患,眼瞅着要排出二里地去。 李记店面不大,店内只有四个雅间。李白先去帮两个小祖宗拿了等号的签子,见时间还早,又去旁边另一间店里买杏仁豆腐给黛玉两个做零食吃。 黛玉姐弟在车子里头等李白回来,谁知那人去买杏仁豆腐久久不归。 林怀瑾直言车里头闷得很,想要去外头看看,不想待要下车之时,有人敲了敲车窗,礼貌道:“敢问可是林海林大人府上家眷?” 黛玉给林怀瑾使眼色,怀瑾会意。 “不知阁下哪位?” 那人道:“我乃八王爷府中长史,姓郭,想请贵府李先生跟我们走上一遭。” 黛玉听父亲说过,八皇子和九皇子十分要好,八皇子而今贸贸然请李白过去,会不会是因为那日李白同董三斗酒的缘故呢? 应该不会,黛玉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,大家都是宗室体面人,哪里就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闹得满城风雨? 恰在此时,李白回来,将那杏仁豆腐给了黛玉姐弟:“我去去就来。” 说罢,便跟着来人离开。 林怀瑾担忧道:“姐,你说先生不会有事吧?” 黛玉心神不定道:“鱼羹不吃了,咱们先回去找父亲商量吧。” 第24章 黛玉卷(6) 皇帝于上月月初从京中启程南巡,甄家接驾。偶然间听到了金陵城中幼童们传唱的歌谣,觉得甚是朗朗上口,比翰林院那些领着俸禄的饱学之士精心写出的东西都要更好一些,足见写歌谣之人的通身才气。 皇帝前几年时候就听说过此人名号了,一直想找机会见见,这会子得了机会,便叫宣到了跟前。 皇帝见到李白面容举止颇有名士风范,心中喜欢,有心考考这位“高人”,遂道:“听说先生素喜饮酒?” “是。” “那好。”皇帝道,“十三皇子去西域时候带了不少的葡萄酒回来,不如爱卿就以这酒为题写一首诗来。” 宫人们将酒壶放在桌案上,李白端起酒杯,尝了一口,果然是西域贡品,再正不过的葡萄酒味道。 他喝一壶,写三行。一首诗写完,已是三壶酒下肚,感觉这笔买卖合适得很,完全忘记了前段时间落水时候,发誓再也不喝酒的事情。 皇帝看了那诗,心中大赞,再问李白家世。李白总不好说自己是穿来的,只说是十二岁那年远行时候摔下了马车,醒来后忘了之前的事情,也不记得父母在哪儿、姓甚名谁。 皇帝心道,李白先生真是个可怜人,难怪人们总说大文豪的身世总是坎坷的,心中对着此人越发怜惜起来。 “太后的生辰马上就好到了,朕想托你帮忙,给太后写个赋。” 这才是皇帝把他招来的真正目的吧? 李白忙起身恭敬应着。 皇帝高兴道:“这么一篇祝寿赋,不知爱卿需得多久?” 李白:“三天吧。” 这种文风近来写得不多,需要斟酌斟酌再下笔。 皇帝心情更好了,叫人上了锅子,由几位皇子陪着,同李白一道儿吃着火锅喝小酒。 四皇子看着八皇子对皇帝的殷勤样子,心中甚为不爽。想到那贾雨村已经投靠了八王爷,能杀杀这贾大人的威风也是好的,便对着李白道:“听闻先生对那‘拐子案’了如指掌,还做了如此脍炙人口的曲子出来。禛久在深宫,父皇年初时候也曾派我去刑部跟着几位大人历练,不如先生就给我们讲几句案情,也好叫我们兄弟几个多学着点。” 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对国计民生的关切,也拿关切的目光看着李白,李白不添油不加醋地照实把案情说了一遍。 皇帝一拍桌子,气道:“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竟有人置朝廷法度于不顾,如此愚弄天下人,真是岂有此理!” 众位皇子面面相觑,八王爷一咬牙,挺身而出,跪在皇帝跟前,求情道:“那薛家虽说错得离谱儿,但毕竟是紫薇舍人的后人,还望父皇看在薛家祖先的份儿上,宽大处置。” 皇帝将目光投向了去年在刑部待过一段时间的六皇子:“老六,你怎么说?” 六皇子道:“那薛家行凶家奴定然是不能纵了的,薛公子德行有亏,便是祖上有功,也该发落一二。否则百姓听了,只当是有钱便可随意妄为,叫人心寒。” 皇帝曰善,亲自下了圣旨,将那打人致死的家奴收监处斩,再判薛蟠流放北地一千里。 处理完了这件案子,皇帝转头对着李白问道:“翰林院里还有几个缺儿,不知爱卿可有意向? 四皇子望天。 翰林院什么时候有缺儿了?打破头都进不去好吧?父皇见了李先生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,都能睁着眼说瞎话了。 “草民村言村语难登大雅之堂,恐不能胜任。” 上辈子就是干这个的,这多活一辈子,总要有点长进不是?也不能老干这个啊…… 皇帝蹙眉:“先生大才,可收什么徒弟了吗?” 李白道:“回陛下,已经有了。” 皇帝道:“那先生有没有兴趣再收几个?” 一个林怀瑾问题就很多了,再来两个徒弟,怕是有些吃不消。 李白诚实道:“暂时没有。” 皇帝能感受到李先生是高人,高人的气质就是不同于常人。作为一个圣明的君主,皇帝并不想强人所难,便放弃了叫李白收自己为徒(?)的念头,约着改日再来行宫喝酒。 李白迷离的眼睛当中终于有了神采:“陛下赏脸邀约,草民必当奉陪。” 既然有酒喝,改天一定来。 薛姨妈知道行宫内传来的消息后,哭死过去。只余宝钗强撑着送哥哥出门。 到底北地流放一千里虽然苦,好好打点,使了银钱叫人多多照顾,再过几年哥哥依然能能全须全尾回来,冯家公子也是一条人命,这个惩处也不算判得太重。 只是皇帝亲自判了薛蟠的罪,宝钗到底还是受了影响,被内务府从选秀名单上革除,同母亲一起入京后便住在了贾府。 薛姨妈自然不会留香菱在家里,虽然说起来这姑娘挺可怜的,也没什么罪过,但终究是祸害了自己儿子(至少薛姨妈是这么认为的),每每看到她,薛姨妈就气不打一处来,叫宝钗找了人牙子早些发卖。 黛玉打听到了薛家要卖香菱的事情,出了双倍的价格从薛家手里买了回来,到家依然叫了香菱。 = = 南巡接近尾声,皇帝设群臣宴与臣工同乐。 黛玉随母亲拜见皇后,恰逢皇后的胞妹嘉妃带幼女也也过来串门儿。 那小公主刚坐了一会儿便咳嗽连连,黛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,嘉妃眼尖,读者黛玉道:“听说姑娘于医术甚是精通,我也不瞒姑娘了,我这闺女的病怕是胎里头带来的,自打出生后,不论怎么精心养着,都是一直病恹恹的,烦请姑娘帮忙看一看。” 贾敏谦虚道道:“承蒙娘娘看得起,不过是自家丫头平日里自己闹着玩罢了,哪里说得上‘精通’二字呢?” 黛玉也道,只能开了药方试试,不敢打包票。 黛玉写好药方后,宫宴开始,黛玉和贾敏一道儿落座吃席、听宫戏,渐渐就把这茬儿忘了。 闹了一日回府,黛玉洗漱过后便早早歇下了。 翌日清晨,怀瑾用过早膳便来同黛玉说话:“姐姐不知道,父亲说,昨儿宫宴上,先生可是又出了一把风头,那诗写得,在座之人没一个不叫好呢。” 皇帝看重李白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情,宴席之上,不管认得的不认得的,统统上来敬酒,没多大一会儿功夫,李白就有些醉了。 皇帝素日里最喜欢舞文弄墨,今儿又逢李先生在席,更是来了兴致,叫太监伺候纸笔,要求众位卿家每人作一首诗。 李白即兴挥毫泼墨,也跟着作了一首,并不像其他人一般写的江南秋景,而是写了一位“人间仙女”。 虽然李白没有点名写得是谁,但怀瑾同黛玉心意相通,一听就知道是给写给自家姐姐的。 黛玉感兴趣道:“什么诗?” 林怀瑾道:“先生写得诗真真儿是极好的,我读了两遍就背下来了,我这就写下来给你。” 黛玉素来聪慧,如何不懂?一看那诗便知道,这写得是李白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感受。 黛玉羞得脸通红,把那写了诗的纸团起来扔在一旁,对着林怀瑾严厉道:“我看是李先生给你功课太松了,纵得你这般贪玩,每日不务正业。你若再这么顽皮下去,当心我禀告了父亲,再给你多加些功课,叫你再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。” 林怀瑾委屈巴巴地离开大姐姐房间,去书房念早课。等林小爷走远了以后,黛玉把地上纸团捡了起来,细细读过一遍,又团成团儿扔到了地上。 “雪纤,我这儿有个醒酒的方子,你叫人拿到外头帮我配一下,煮好了送来。” 雪纤拿着黛玉写得方子,好奇道:“这是姑娘新研制的醒酒汤方子?以前老爷醉酒时候,倒是从未见姑娘用过呢。” 黛玉点头,这是她所知道的醒酒方子当中,未必最有效的,但绝对最苦的方子了。 = = 李白昨儿喝大了,临到晨起依然宿醉未清。书房里,他叫林怀瑾自己背几篇先贤文章,自己却把书立起来遮着脸打瞌睡。 黛玉蹑手蹑脚走了进来,敲敲桌子,李白反射性地坐正了身子:“怀瑾的书可都背完了?” “先生,醒醒,是我。”黛玉道,“听闻先生昨儿又喝大了,这大上午的睡觉,怕是还没醒酒呢。这醒酒汤我写了方子叫丫头们看着熬的,先生喝一碗吧。” 雪纤盛了一碗醒酒汤递给李白,后者只喝了一口就直皱眉头。 怎么会有这么苦的醒酒汤…… 黛玉见李白喝了两口便不再饮,凉凉开口道:“您既然也知道醒酒汤不好喝,何不在宴席上头悠着点?先生,您忘了上次您落水后是怎么保证的?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。” 李白挣扎道:“一天一壶总行了吧?” “看表现吧。”黛玉转身,对着李白房里的大丫头道,“你是叫红袖吧?母亲叫你过来伺候先生的。从今儿起,你看着先生表现来我房里取酒。春纤,你再去库房和厨房告诉管事妈妈一声,先生这院子里一律不许另给酒了。什么时候要酒,我会叫人请红袖姐姐过去取的。” 李白垂眸。 这艰难的人生! 作者有话要说: 李白:我这学生挺傲娇 第25章 黛玉卷(7) 转眼就就出了正月,林如海收拾行装准备回京述职。 眼下宁荣二府也在京中,贾敏少不得要去娘家走走亲戚。黛玉看母亲为准备礼物有些焦虑,便上前点拨了贾敏几句。 贾敏对黛玉笑笑:“你倒是了解你外祖母。” 黛玉说得这几样东西,一看就很是复合贾母心意。 黛玉垂眸,前世时候在贾府待了那么多日子,若是再摸不清这点小事,怕是上辈子都白活了。 临行之前,黛玉还在想那日没吃到的鱼羹。可惜那家店老板脾气倔,不许食客自带食盒拎着走,说那般会误了风味,砸了他李记的招牌。 家里忙成这样子,黛玉总不好跑去吃。可这东西就是这样,越是不想去想,心中想吃的愿望便越发强烈起来。 因为是要行远路的缘故,林府这日出门的车子都既平实又宽敞。贾敏和林如海二人乘坐一辆车子,商量进京的诸多相关事宜,黛玉和林怀瑾带着丫鬟和书童每人各自乘坐一辆车子,方便黛玉瞌睡和怀瑾背书。 车队经过李记鱼羹门口。黛玉偷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排队的人群,打算合上帘子时候,正对上李白的眼神。 李白待遇比林怀瑾好多了,林小弟哭着喊着想要骑马未得结果,林如海不光给李先生备了马还备了车——闷了可骑马,累了可坐车。 李白停了马,对车内一脸惆怅的黛玉问道:“想吃?” 难道他还要去买给自己吃? 黛玉想起那日,曾经给人家喝过特别苦的醒酒汤,有些没由来地心虚道:“也没那么想的。” 李白唇角一勾,调转马头跟另一辆车中的林如海夫妇道:“等我一下,去去就来” 不过一刻钟功夫,李白提着食盒回来给黛玉,里面是做好的李记鱼羹。 黛玉奇道:“那李老板不是谁的账都不买吗?” 听说董三就在那里吃过闭门羹的,难道李白一个白丁已经比九王妃的胞弟都有面子了吗? 李白故作轻松道:“我给他们写了个匾。” 托皇帝的福,李先生的字在金陵已经炒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。 李白策马向前,黛玉把食盒给雪雁,雪雁打开食盒,盛了一碗鱼羹递给黛玉。 黛玉道:“我只用这一碗便好,余下的你给香菱几个分分,咱们一道儿尝尝鲜。” 雪雁分得一盏,拿勺子尝了一口,果然咸香鲜美,名不虚传。 黛玉吃得倒比几个丫头更快一些,她搁下勺子,叫着雪雁收了碗:“有些乏了,我歪一会儿。” 雪雁将碗收到食盒里:“雪纤,给姑娘准备被褥枕头,姑娘要睡一会儿。” 黛玉躺下来,拿帕子盖住脸,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。 = = 徐州府的客栈内,林府投宿之时又遇到了熟人薛家。 那案子毕竟是皇帝判的,林氏夫妇就算能耐再大也插不上嘴。薛姨妈见到贾敏倒是热情得很,仿佛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那些不愉快。至于是真热情还是假热情,贾敏也懒得去猜,亲戚这种东西,面子上过得去就行,大家都是成年人,难不成还跟对方要什么真心? 不过,如果他家知道,那首歌谣是林府西席李白教小孩子唱的,想必又是另一番光景…… 黛玉抿了抿嘴角,她还是选择不说话。 儿子已经发往了流放的路上,薛姨妈携女儿宝钗前来拜见。李白见了宝钗惊为天人。 这薛大姑娘当真很有当年杨妃风韵,若是能选秀入宫的话,应该会得皇帝青眼的吧? 宝钗乃是头一次见黛玉,觉得这个妹妹仙子下凡一般,眉眼当中都是除尘气质,心中乐意亲近,对着黛玉也不由话多起来。 黛玉看李白见到宝钗眼都直了,胸口有些闷,强撑着陪宝钗说了会儿话后,找借口回房去了,懒得再看李先生一眼。 = = 入京安顿好了家宅以后,贾敏收到王夫人帖子,诚挚地邀请贾敏携一双儿女回贾府走走亲戚。 贾敏征求一双儿女的意见,怀瑾一听说能放半天假,瞬间对外祖母家迸发了新的热情。黛玉看着怀瑾笑笑,来都来了,岂有不去之理? 林如海这几日忙得很,不便串门,贾敏便带了黛玉姐弟两个自行前往。 贾府内部对于贾敏一行的到来表示出了热烈的欢迎。 贾家一家子都在吃老本,贾政也是圣上体恤才有了工部员外郎一职,同圣上前的红人、根正苗红的朝廷二品大员林如海是没得比的。 况且林如海还曾经在上书房待过,跟几位年长皇子有半师之谊,有林如海在,林家的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的。 贾母素来疼爱贾敏这个女儿,邢王二位夫人以前跟小姑子关系平平的,眼下唯有死命巴结,把黛玉怀瑾两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,力争给贾敏留下个好印象。 黛玉今年已经十三岁了,不是那六七岁的孩子,更兼贾敏坐镇的缘故,宝玉同妹妹只匆匆见过后就携怀瑾离了厅中,自然没了摔玉那段闹剧。 倒是探春等姊妹们见了神仙般的林姑娘欢喜得很,想着若是黛玉能如宝钗一般留下来小住,诗社又兴旺了。 用过午膳后,贾母想着留下贾敏母女说说话,只可惜贾敏记挂着家里一摊子事情,只道改日再来。 贾母心中稀罕黛玉,欲留黛玉小住,贾敏却为难道:“今日只同我们老爷说,带了她两个过来拜见外祖母,若是回府时候丢了玉儿,可真不好跟我们老爷交代,母亲说是看好玉儿,等家里都安顿好了,过几日闲下来,再叫玉儿过来给您请安。” 贾母也意识到,即便当年贾敏出阁时候说是低嫁,可如今的林如海前途无量,不再是以前的姑爷了,家中凡事也都要以林如海的意见为重。 黛玉给贾母行礼过后,跟着贾敏出府。邢王二位夫人一路将贾敏母女送出了院子,言谈之中委婉地表达了想跟着林海步伐做事的想法。 黛玉笑笑,她记得前世时候,最终上位的是四皇子,而父亲又是四皇子的人,贾府的前途什么自是不用操心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李白:我们大唐人觉得宝姐姐这样的很美! 黛玉:读者都说我最美。 第26章 黛玉卷(8) 贾敏刚刚携着黛玉姐弟回了府中,就有丫头赶到大门来报,说是宫里嘉妃娘娘使人来过了,约太太姑娘入宫吃春茶。 嘉妃宫里的女官亲自来请,贾敏便也顾不得家中其他事情,第二日一早便带着黛玉入宫拜见。 延禧宫内,嘉妃和皇后都在,贾敏二人行礼落座,嘉妃叫人把在里间剥松子吃的小公主抱了出来。 黛玉开得药方效果不错,每年冬日,小公主都咳得厉害,这年正月却只是略微咳嗽了几声。嘉妃很是欣慰,拉着黛玉的手真诚道:“公主能有今日,都是你的功劳。本宫听闻民间幼子,若是打小体弱多病,可‘认干亲’保儿女一世安然,我看你们也是有缘,不如你就认了小公主做干闺女罢?如儿,快过来,拜见干娘。” 小公主从乳母怀中下来,对着黛玉拜拜:“如儿拜见干娘,干娘若是喜欢,以后可以同母妃一般叫我如儿。” 干娘…… 黛玉嘴角抽抽。小公主大约四五岁的年纪,按年龄来算,她今年也才十三,比小公主大了不到十岁。 既然嘉妃娘娘发话,皇后还在看着,黛玉也只能坐在那儿接受了小公主的拜,从此多了一个干闺女。 嘉妃同贾敏母女闲话家常,听得黛玉是李白的女弟子,对着小公主喜滋滋道:“这么说如儿也算是李先生的徒孙了,李先生对外说了再不收徒的,这么算来如儿做了林姑娘的干女儿,也就是李先生的徒孙了。” 皇后:……,皇帝知道了一定很羡慕吧? 兴许是听到了皇后内心的召唤,皇帝下朝后,换了衣服便来了嘉妃这里。 皇帝对林如海感观不错,对着贾敏母女态度也十分和善。皇帝听得黛玉乃是李白门下弟子,越发羡慕,忍不住问道:“先生也入京来了吗?” 这问话没头没尾的。 黛玉想了一会儿,才后知后觉皇帝说得是李白李先生。 “回皇上,李先生也跟着父亲入京了呢。” 皇帝是个非常热爱文学的人,自打见过李白又分开后,每天都对李先生想念得紧。 皇帝将李先生之前云游四方写得诗歌文章都搜罗了来,每日拜读,哪怕是李白给太后写得祝寿词,闲来无事读着都挺开心的。 他那爱好文学的三儿子正好在府里弄诗词联谊会,明天最后一天。 听说李白也随着上京了,皇帝忙叫内宦给李白写帖子,请先生一起前往。再看黛玉聪慧,还把小女儿医治得不错,越看越觉得顺眼,便道:“既然你和弟弟都是先生的学生,想必功力也十分了得。正好,三王妃是个好文的,也弄了个闺阁女子的诗会,你今晚上就在皇后这里住着,明儿叫五公主带你一起过去。” = = 三皇子和四皇子关系还不错,林家和四皇子要好,间接来说,同三王府也没什么利益冲突。 三王府中,王妃一见了黛玉就喜欢到不行,又听五公主说黛玉乃李白弟子,笑着推黛玉快作几首诗来。 黛玉不好说李白从没教过她作诗,只得提了笔写了两首律诗出来。所幸她底子不错,又有两世的文学积累打底,写出来的诗自然是得了一片赞誉,摘得魁首。 外院动静实在是大了些,三王妃叫身边大丫头去探,那丫头去了一盏茶的功夫,回正院道:“回王妃,皇上带着李先生来了,前院那边塞诗如火如荼的,热闹得很。三爷把咱们府上珍藏的《幽兰谱》都拿出来了,当彩头呢。” 护国公家孙媳裴秋乃将门出身,一向胆子不小,对着一屋子奶奶姑娘提议道:“咱们自己在这儿作诗也没趣儿,不如去到垂花门后头那里听听。反正咱们不出去,横竖他们也见不着咱们,不过图个乐。” 这话说得大家心里都活动起来,三王妃无奈:“趴门上听爷们儿作诗成何体统?我叫人把西面花厅收拾出来,那里挨得前院近,你们坐着吃茶就能听到外头动静,还不用露脸,可不是两全其美?” 众人都觉得这法子好,自是无人不应。 谁知还不待那花厅,外面就有丫头就来报,说是前院那边赛诗已经结束了。 三王妃奇道:“怎生这般的快?” 丫头道:“听咱们王爷身边的甘风小哥说,李先生吃了酒,写了一首赋,讲的是位一等一的美人儿。皇上看了喜欢得紧,说比洛神赋也不差什么了。几位王爷看了以后,也都赞口不绝,说是读了先生此文,方知这世上真有仙女呢。” 黛玉:……,我有种不好的预感。 不会又是写得她吧? 那次陪贾敏母女去庄子小住时候,李白曾经听过黛玉弹琴,当真是“一声已动物皆静,四座无言星欲稀”,不是人间凡品。 三皇子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佳酿玉团春招待皇帝等人,虽然李白都有些喝得走不动路了,回府后依然强撑着精神,叫红袖将那本从三皇子那里赢来的琴谱带给了黛玉。 黛玉冷着脸接了书,给红袖下命令,到月底都不能再给先生酒喝。 香菱正在煮水泡茶,看着黑脸的姑娘,手上不禁一哆嗦,茶叶几乎放了半壶。 原来这么能耐的先生,还是要被姑娘管着。 果然还是姑娘最厉害啊。 香菱更坚定了要抱紧姑娘大腿的心念。 没过几日功夫,李白在三王府所作之文便在京中传唱开来,皇帝也专门写了誊写了一副字,挂在自己房里,日日欣赏,几近倒背如流。还有乐坊专门为这赋谱了曲子、写了本子,据说演出还得到了皇帝的赏识。一时间,京中洛阳纸贵,几乎所有能看懂这赋的文化人都在猜李先生写得是谁。 这个问题,皇帝早已问过,据传,李白所言标准答案只有三个字,“在梦里”。 文化人们虽然并不怎么信,也懒得再猜,爱咋咋地。 黛玉听到消息后,叫红袖给李白送了一壶竹叶青去。 算你识相。 这日,皇帝在坤宁宫中同皇后用膳,言谈之中聊到老国师仙逝已经三个月了,后继无人。 国师虽是一品,但毕竟是虚职,除了享一品禄米之外再无任何实权。 更兼后来朝上又立了钦天监,就有不少官员上书曰陛下可以取消国师一职。 因为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继承老国师衣钵,皇帝也起了废除这一职位的心思。不过现在嘛…… “朕觉得,李先生大抵是可以胜任国师一职的。” 皇后道:“陛下圣明,李先生大才,又写得一手好文章,将来必当会流传千古的。陛下慧眼如炬,提携英才,想来在史书当中亦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。” 皇帝好了,自然同贤惠皇后的辅佐是分不开的。相信史官着墨皇帝功绩时候,定能把她这个皇后顺带捎一下。 皇帝一听皇后这话更高兴了。 “朕明儿就下旨礼部,着手准备国师的加冕大典。” 第27章 黛玉卷(9) 正在帝后二人展望美好未来之际,八皇子求见入内,对帝后二人行礼道:“贾雨村已使人来报,已说通了梁国太子同我大周结盟,想来可免一方战事。” 年初时候,陈、梁二国蠢蠢欲动,欲结盟试探大周边境防线。相比陈国,大周同梁国更是亲近一些,故而皇帝想派人出使梁国,结成联盟,避免战事。 贾雨村是八皇子举荐出使梁国的,八皇子此番过来,自是为了邀赏。 皇帝本来就心情不错,听得此事后越发的龙心大悦,当即便叫贾雨村入了内阁,封太子少保,并感念八皇子举贤有功,赐黄金百两。 四王府内,四王爷听到消息当即掀了桌子。 身边善解人意的谋士庞云道:“王爷莫气,您且想想,林海林大人已经准备接手吏部尚书了。那贾雨村虽是官至二品,可那太子少保本就是虚的,林海大人可是实职啊。再说了,咱们还有李白李先生呢。前段时日,礼部不是透出风来?李先生就要拜封国师了。” 四王爷道:“本王怎么听说,父皇要封李先生,老八那一伙儿不肯,还整出了不少事来。” 皇帝刚提出要把李白封为国师的提议,就遭到了八皇子一系一边倒的反对。 其中,带头的贾雨村反对最为激烈,道李白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穷酸书生,凭着一些妖言惑众的把戏就想当一品国师,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。 自己的偶像被贾雨村这般诋毁,要不是念在他前些日子立下功劳的份儿上,当场就要让太监撵出去了。 皇帝早就对八皇子及其朋党心中不爽了,经过这件事情,越发觉得八皇子无良、不孝、就喜欢跟自己老子对着干,实在忒坏了。 此事一直悬而未定,万寿节群臣宴上,贾雨村道,我朝历代国师都有观测天象的本事,借着酒劲儿怂恿李白求雨。 众臣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,对着李白起哄。 俗话说得好,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。贾雨村和李白从金陵掐到京城,也算是旧相识,对方小九九李白了解得很,当即应了下来。 天文历法书是李白看惯了的。 五天后的黄昏,李白算准时间,登上祭台,焚香敬天,一套经文还没念完,便下起了雨来。 贾雨村不好再说什么,就连八皇子身边谋士也献策,都说老小孩老小孩,皇帝年纪也不小了,又素来喜欢吟诗作词,就是特别喜欢李白,想任性一回,也是无妨的。 李白凭着求雨有道获封国师,皇帝赐下一处精致极好的园子作为国师居所,李先生在京中一时风光无两。 李白混好了,他两个唯二的徒弟,黛玉和怀瑾的地位也水涨船高。京中人听说,怀瑾不过十岁的年纪便考出了廪生,又听说黛玉年纪轻轻,便拿了三王妃所办的“桃花社”的魁首。大家都是知道李先生不收学生的,便都想着来林家拜个师偷个道,能混成李先生的徒孙也是好的。 黛玉怀瑾二人对收学生一事都敬谢不敏,此事最终也不了了之。 李白从林府搬出去,住到了园子里,怀瑾对林如海夫妇提出,要去园子里头跟着先生读书。 正在怀瑾跟林如海磨着的时候,黛玉也来了正院,叫香菱将手中帖子递给贾敏:“母亲,贾府三姑娘正在园子里头起了诗社作诗呢,想请我一道儿过去逛逛,不知母亲觉得,我可否要去?” 贾敏将手中帖子递给林如海:“老爷怎么说?” 林如海道:“时局不稳,一个姑娘家家,还是不要乱跑得好。” 近来京里几位皇子动作越发频繁起来,夺嫡一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。他林海算是四皇子的人,也是贾雨村等人的眼中钉,若是黛玉在外头有个什么不好,可叫他们夫妻两个怎么活得下去? 贾敏深以为然:“我想着,既然瑾儿想跟着先生读书,不如叫玉儿一道儿过去,皇上赏的园子,比旁的地方都要更好一些。” 最主要的安全。 不知是不是搬家时候吹多了风的缘故,黛玉刚到了园子就患上了风寒,拖拖拉拉一月有余才得以痊愈。 黛玉是医者,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是了解,也知道对症下药给自己开药方,但即便如此,一个小小风寒依然拖了这般的久,也从侧面说明了,她的体质实在是弱。 李白这日难得清闲,考过怀瑾学问后,又给黛玉布置功课道:“只要你每日多吃半碗饭,就给你讲讲天文历法之事。” 黛玉暗忖,她的确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,不过都是埋在心底,从来没对旁人说过,李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? 多吃半碗饭这事不难,黛玉想想,还是应了。 怀瑾听得这话兴奋道:“先生先生,若是我每日多吃半碗饭,你也能教我怎么求雨吗?” 李白云淡风轻道:“自然不行,但若你能在殿试时候得上三甲位次,先生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。” 林小爷撇嘴,先生的心都偏到天边去了。他给先生当了好几年弟子了,也没见他给自己写个诗啊赋的。 林怀瑾趴到桌上呜呜,没天理呀。 等黛玉离开后,李白对着帮姑娘收拾书桌的香菱问道:“平日子姑娘吃什么都用不香么?” 香菱道:“也不尽然,那日在金陵时候,先生特地买来的的鱼羹,姑娘就吃了整整一碗呢。” 李白点头,黛玉不爱吃饭这事儿除了是自身体质原因,兴许跟厨子也有关系。想到这里,李白便写了封信给三皇子,求他帮自己招揽几个好厨子,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,最重要的一点,就是做的东西小女孩要爱吃。 三皇子跟家人透露下去,不过半个月功夫,京城中人便都知道可国师大人要招厨子。 京中会厨艺的人都兴奋非常,应聘在三王府北门排起了长长的队。还有几个厨艺世家送了家中天赋最好的孩子来,并且说了不要俸禄,甚至贴钱都行,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,希望李先生能为自己家族做的吃食写首赞美诗来。 这不是什么难事,李白欣然应允。 国师府中一连招了好几个厨子,黛玉到了换冬衣时候,发现去年冬装有些紧了,只能叫绣娘另赶制一些新的出来。此乃后话。 第28章 黛玉卷(10) 为了驳倒四皇子,八皇子一系近来越发变本加厉起来,其他的不过是小打小闹,唯有贾雨村带头上书赵国公一事,四爷实在不能忍。 赵国公唐霈乃是四皇子岳父,平日里最是和善不过的老人家,年轻时候曾镇守西北,长子年幼体弱,遂养在老太太膝下,留在京中。唐家大爷成年后,虽性情颇有些顽劣,但并非什么坏人,只是某些行为略有荒诞。 而贾雨村却利用了四皇子这小舅子不羁的性格,添砖加瓦,徐徐诱之,叫唐大做出了不少荒唐事来,而后带头上书参了赵国公一个治家不严。 此举不光捎带上了整个赵国公府,就连四王妃等几个出嫁的女儿也没落着好,为得就是给四爷一个没脸。 林府书房内,林如海正拿着这件事情教育一双儿女:“这贾雨村原也是两榜进士出身,颇有些才干在身上,没过几年功夫便提了知府,虽才干优长,然做人未免有些贪酷之弊;且又恃才侮上,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。不上一年,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,作成一本,参他‘生性狡猾,擅纂礼仪,且沽清正之名,而暗结虎狼之属,致使地方多事,民命不堪’,皇帝龙颜大怒,即批革职。该部文书一到,本府官员无不喜悦。他却自己担风袖月,游览天下胜迹。原以为是个洒脱直爽之人,谁承想,几年未见,成了这幅样子。” 胡编乱造,信口开河,做人最起码得良知都没了。 在一旁伺候茶水的香菱搁下手中活计,跪在林如海身前,垂泪道:“前几日遇上一事,一直未敢同姑娘胡言,今儿既然老爷提到了贾大人,奴婢斗胆,求老爷给奴婢做主。” 那日,黛玉受嘉妃邀请,入宫听戏。出宫归家之时,黛玉想起前门大街雪芳斋里做的杏脯极好,便叫香菱带着护卫去买两匣过来解馋。 香菱买好杏脯后,转身欲回车里来,谁知被一小沙弥拦住:“甄大姑娘?别来无恙。” 香菱摇头道:“我自幼无父无母,也并不姓甄,师傅怕是认错人了罢?” 那小沙弥道:“贫僧再不会认错姑娘。姑娘可知,你原是姑苏城仁清巷乡宦甄老爷独女,当年贾雨村贾大人也是受过你父亲接济才得以入京赶考,飞黄腾达。你们家说是他的大恩人,也不为过。只是他当年为着私利,竟将你判给薛家,未曾有半分怜悯之心救你于水火,当真可恨。” 香菱攥紧了帕子,道:“那你又是谁?” “我乃你父亲宅子旁葫芦庙中一修行之人,当年葫芦庙大火后,无处安身,欲投别庙去修行,又耐不得清凉景况,因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,遂趁年纪蓄了发,充了门子。那日堂上判‘拐子案’,也正是我给那贾雨村提的醒,出的主意。只是此人素来凉薄,最懂恩将仇报,恐我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,因此心中大不乐业,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,远远地将我打发了,我只得重操旧业,云游修行,谁知今日竟遇见了你。” 香菱只觉心跳越发快了起来。虽然此人说话似是荒诞,但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香菱,这人说得所有话都是真的。 香菱将事情细细同林如海说来,林如海听了香菱所言,对贾雨村为人不由更是多了一层鄙视。 林如海示意雪雁将香菱扶起来:“这事论起来,总要有个证人,何况他说了这一半话,不清不楚的,总要问清楚了才好再做打算。你可有问那沙弥人在何处?” 香菱道:“我当时愣得厉害,再转眼时候便不见了那人。” 李白道:“此人既然是贾雨村发配,为保日后不被其胡言乱语所累,想来贾雨村必当派人密切监视,知晓此人身在何处。既如此,叫贾大人带我们去找这位师傅不就行了?” 林怀瑾到底年纪小,听得李白此语蹙眉道:“他怎么可能带我们去?” 黛玉笑笑:“先生自然有法子的。” 林如海也反应了过来,对着李白举了举茶杯,道:“一切就拜托先生了。” 李白打听到贾雨村休沐时候经常去琉璃厂遛弯儿,趁着这日贾雨村休沐,存着偶遇的心思去那里转转,果然就这么遇上了。 李白老远看见了贾雨村,便出声同贾大人打招呼:“哟,贾大人,遛鸟呢?” 贾雨村有些不自在地提了提手上的八哥笼子:“国师今儿倒是闲。也出来逛逛?” “是啊。”李白应道,“毕竟今儿天气不错。我虽然得闲,不过你大抵要忙上一阵儿了。” 贾雨村道:“不知国师大人此话何解?” 李白道:“贾大人见恩人之女陷水火之中,竟也不施以半点援手,不怕夜里做噩梦么?” 贾雨村脸色大变,而今知道此事的只有那小沙弥一人,定然是他将自己的糗事告知了李白。 李白素来快意恩仇,是个心里面藏不住话的人,才会遇到他以后出言奚落。 贾雨村神色一凛,这小沙弥,看来是不能留了。 = = 贾雨村派出的杀手被四王府当场截获,那小沙弥原已云游去了河北,此时也被带回了京中。 既然是四皇子诚心问话,又能扳倒他所最是讨厌的贾雨村其人,那小沙弥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 李白便以此事给林怀瑾出题,要求他把这件事写成一篇朗朗上口的赋来,以“传播广”为最佳。 林怀瑾先是恭敬应了,而后疑虑道:“先生,您出的这道题目,似乎同科举无关。” 李白不答反问:“你喜欢这道题目吗?” 怀瑾和黛玉骨子里一样,都是喜欢作诗作赋的。 林小弟照实答道:“我喜欢。” “那就是了。”李白道,“将来不管你是考中了,出仕了,还是拜将入相了……我都希望你心里,除了那些科举文章和仕途奏章外,还有不一样的东西。” 怀瑾起身听训道:“学生谨记。” 看着李白转身离开书房的背影,林怀瑾心头一热:“先生,您不会一直留下来的吧?” 先生跟他们,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 “嗯,等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,我会出门走走,这一去没个三年五载,怕是回不来的。” 饶是林怀瑾口齿伶俐,多种情绪涌上心头,一时倒也有些语塞:你……你……先生,您还会回来看我吗?” “算起来,年后,你父亲也该给你请个正经先生了。”他道,“再说吧。” 第29章 黛玉卷(11) 林怀瑾毕竟是李白的亲传大弟子,李白布置下来的功课写得实在不错。 这篇文章流传很广,就连皇帝看了也赞了几句林小爷的文学素养。虽然从律法上来说,贾雨村是无罪。然清流文士最重道义和脸面,贾雨村对恩人之女也能这般作为,实在令人不齿,名声彻底坏了。 李白这几日正在家闲得无聊,收到昔日好友梁国七皇子元旗的帖子,邀先生醉仙居一聚。 元旗同李白是在蜀中认识的,说起来算是旧相识。元旗本是随着大梁使臣来访大周京城,除了例行的一些公务在身外,还有一项父皇的私人嘱托。 “我父皇想请先生帮忙,为其帝王非同凡响的一生做一篇文章。” 梁国不少文臣都在议论,若是能在有生之年得李先生一片文章,怕是能流芳百世。 梁帝被这些人说得动心不已,他老了,这辈子该享的、不该享的,统统享受过、经历过了,美人美酒珍宝美玉都能淡然视之,只是对这“名垂千古”四个字,却是打心底里渴望极了。 李白近来总被这些奇怪之人提出的奇怪要求弄得头痛,想都没想就拒绝了。 元旗倒是不恼,笑眯眯地拿起酒壶给李先生斟满一整杯酒:“你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。记得在蜀中时候,咱们找了家路边店吃锅子,就喝那店家自己酿的梨花白,你喝多了,就拿筷子敲着那杯碟作诗,一首一首的,我也喝多了,听着烦,想拦都拦不住,恨不能拿个巾子把你的嘴堵起来才好。这不过一两年的功夫,我巴巴儿从梁国过来找你写点东西,你还推三阻四的,不给故人面子。也罢,既如此,若是你能应了我这件事,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贾雨村贾大人的秘密,对你绝对有利。。” 李白和贾雨村不合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的事情。 “这个成。”李白应道,“不如你先同我说一说,叫我听听你的诚意。” 元旗晃了晃手中酒杯,神秘道:“你再想不到的。当年我们和陈国欲结联盟,共同出兵,你们大周便派了贾雨村来说和。八王爷那时正管着户部,那可是出了大价钱,挪了户部不少银子献了上来,父皇这才果断同陈国断了联系。后来才知道,你们八王爷同贾大人,竟说是凭着他们三寸不烂之说叫父皇改了主意,当真好笑得紧。” 李白也是见过世面的人,依然有些不敢相信,这几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:“这事真的?” “假的就是假的,不管他们找了多高明的师爷做账,那账册上定然还是会有漏洞的。派人去户部盘账,一查便知。” 李白气结,当真是丧权辱国啊…… 只是,单单为了要他给皇帝作一篇赋,梁国竟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? 不会是诓他的吧。 元旗也看出来了李白的疑虑,拿大掌拍了拍李白的肩膀,无奈道:“咱们也算是旧相识了,你也该知道,我这人向来有一说一,有二说二,再不诓人的。父皇近来身体不好,只有这一个心愿。太子而今监国,拿着这笔钱也烫手地很,思来想去,还是决定叫我抽个空闲时候,同大周这边交涉一下。你而今成了一品国师,也算是皇帝亲信了,替我给皇帝带个信也是好的,最多不过就是梁国给你们大周退回当年好处再赔点钱的事情,可若一直拖着不给个说法,恐怕……” 元旗没有继续说下去,李白也晓得他此番话语当中含义。 “行,我承你的情。明天就动笔。” = = 梁国大皇子跟八爷素来关系极好,大皇子府上最美的那个侍妾就是八爷送来的伺候的。 此番使臣来京,梁国的大皇子、五皇子、八皇子都在其列。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大皇子知晓元旗意图后,思前想后好一阵儿,最终还是跟八爷通风报信。 八爷连夜去了贾府找贾雨村商量对策。 贾雨村也无甚好办法,虽然当初主意是八爷出的,然好处他都拿了,还因着此事被皇帝封了太子少保。皇帝一旦怪罪下来,他贾雨村自是欺君之罪,首当其冲。 皇帝还在西山围猎,梁国、赵国、暹罗等使臣俱已抵达京中,等待皇帝召见,李白也不急在这一时,只等皇帝归来后再行禀报。 贾雨村无奈之下,建议八皇子收拾行囊,趁皇帝还未发作时候,早点离开京中。 八爷却道:“我生是大周的人,死是大周的鬼,既然当初做了这番事情,少不得任凭父皇处置。先生莫要再劝。” 一个月后,八爷被削了爵位,禁足府中。 贾雨村匆匆逃出了关外,皇帝颁布诏令,言此人永不许踏入大周疆土。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。 四爷正在为如何斗倒八爷而日日惆怅,不想一朝躺赢,顺顺当当当了太子,实在有些意外之喜。 八皇子一系倒台后,不少官员都收了牵连。皇帝也打算挑选几个自己和四爷用着顺手的官员,林如海便是最好人选,受了皇帝封赏,入了内阁。 皇帝为着施恩叫林海好好办差,又想着林海一双儿女实在不错,那林家妮子还治好了小公主的顽疾,便将黛玉一并封作了县君。更有人传出,李国师文章中的“人间仙女”亦是林家姑娘,黛玉一时风光无限,成了名号最响的京城贵女。 京城形势也不再是之前那么剑拔弩张。 黛玉受了探春邀请,去贾家逛园子,怀瑾许久不见宝玉,想跟着姐姐一道儿去看看。 林如海这日恰好得闲,便叫着贾敏一道儿陪儿子女儿去亲戚家走走,李白听得贾政备了好酒招待妹夫,对于林如海“同去”的提议便也欣然应了。 探春起了新社作诗,众位姊妹推黛玉作诗,黛玉推辞不过,也跟着做了一首。 宝玉同怀瑾是最后加入进来的。宝琴眼睛不转地盯了林怀瑾好一会儿,抿着嘴对宝钗笑道:“想不到林家大爷竟是这般人物,出去说是林姐姐兄弟再没人不信的。” 宝钗捏了捏宝琴脸颊,调侃道:“他可比你还小呢,况且你已许了梅翰林,可不好这般盯着人家小爷看。” 宝琴促狭道:“我不过就是夸了林小爷一句罢了,算起来,姐姐光是对着我夸宝二爷,没有十回也有八回呢。” 宝钗会成为荣府宝二奶奶已是铁板钉钉之事,贾母虽然并不乐意见王家姐妹把持贾家,然一时间并无更好人选,再见宝钗周到体贴,想来日后必能掌得了宝玉,也只得认命。 黛玉坐得离宝钗二人相近,听得此话回头对着宝琴笑笑。 宝钗也不好跟宝琴再继续这个话题,转而对着黛玉问起国师府风光来。 史湘云最是活泼,对着林怀瑾也自来熟道:“听说李先生也同林姑父一道儿来了府上,不如由林大爷出面,请李先生点评一下今日作品,也好叫咱们长长见识。” 林怀瑾和宝玉年纪都小,又是亲戚,然李先生对于姐妹几个就是外男了。林怀瑾便誊写了诸位姐妹的诗词,叫书童拿到前头交予先生。 李白给众人的点评都还算诚恳,只有宝玉荣获“一窍不通”,湘云等人对着宝玉一阵儿打趣,林怀瑾也笑道:“先生也曾亲口对我说过,太白诗文当中亦有一窍不通之处,想来表兄将来于诗文一事之上必然大有进益。” 众人这才放过了宝玉。 都说春困秋乏,谁想自打入秋后,李白却越发精神头好了起来。 人精神头好了就想找点事做,李白也不例外,便跟皇帝提出来想出去游历一番,长长见识。皇帝虽然不舍,最终依然应允,并道依然会为先生保持国师名号和国师府一应建设,希望国师早日归来。 李白即将离开,黛玉备了好酒特来送行:“正好,日后不会有人再管着你吃酒了。” 李白接过黛玉手中酒壶。 只有一壶,这丫头果然一如既往的小气。但…… “我还是喜欢被你管着。” 黛玉愣了愣神,随即心跳不止:“那以后一天只能吃一壶的。” “这可不行。”李白据理力争道,“不是说看我表现吗?” 黛玉眉眼弯弯:“那好吧。只是……你打算何时离开京城?” “自然要先同你父亲提亲,把事情办完了才好带着你出门。你说,林大人会答应吗?” “我觉得,会的吧。” 父亲对她一向疼爱有加,若是什么旁的人上门提亲,必当面临父亲的一番刁难,可如果这个人是李白李先生,他们父子俩怕是睡觉都会笑醒吧? 李白笑笑:“那就好。” (黛玉卷完) 第30章 宝玉卷(1) 身上越发冷了起来,神识也不甚清明。宝玉原以为,他这就是病故在了城郊破庙。谁知睁开眼睛,竟到了一处茫茫云海之上。 宝玉认得这是天上仙景,见到迎面走来一人,定睛一看,却并非幼年遇到的警幻仙子其人,而是另一青衣仙姑。 宝玉站直了身子,对着那仙姑行礼道:“敢问姐姐,此处可为离恨天?” 那仙姑道:“离恨天灌愁海乃是警幻仙子居所,这里是九重天青云司境地,有故人托了我关照于你,快些随我过来。” 原来,宝玉前世乃侍奉天君左右的神瑛侍者,后因同绛珠仙子尘缘未了,下凡历劫。 谁知司命那几日同东海三太子拼酒,喝得实在有些大了,挣扎着起身不来,更写不了什么本子。天旋地转见,便叫了座下仙童替神瑛侍者写了一方命格,将神瑛带下凡去。 那小仙童是个实打实的虐文爱好者,平素里最是喜欢看悲剧结尾的民间话本子,故而将下凡历劫的两位神仙——神瑛侍者连带绛珠仙子的命格写得文艺而凄惨。 司命酒醒后,知晓宝玉一生艰苦,有些过意不去,嘱咐青云司宝镜仙子,再给神瑛侍者续一方好的命格来,省的神瑛历劫回来,同天君参他个渎职之罪。 喝酒误事啊! 眼下宝玉并不知其中官司,只是一路小心跟着宝镜仙子入了青云司内。 进入门来,只见有十数个大橱,皆用封条封着。看那封条上,似乎皆是人名。 宝镜仙子招呼一声,另有一绿衣仙子端着一琉璃宝盒走了出来,坐在案前将宝盒打开,里面是十二枚青玉方牌。 宝镜仙子道:“此乃吾妹绿韵仙子。这一十二枚青云牌上,所载正是青云十二侠。人间武学渊博,你一人之力断习不得百家武学,不如就择取其中一侠士之道,悉心钻研,透彻领悟,必也是学有所成。” 宝玉起身接过盒子,看那牌子之上,分别列着“乔峰”、“郭靖”、“杨过”、“张无忌”、“令狐冲”、“石破天”、“狄云”、“陈家洛”、“袁承志”、“韦小宝”、“段誉”、“虚竹”十二个人名。 宝玉不解其中关窍,随手翻过张无忌的牌子来。 只见那青玉石牌后头写道: 天鹰嫡系,武当后人。 冰火既出,险阻重重。 叹赵女多情,周卿薄命。 怜昭君一别,殷心暗许。 岁月不敌,江湖相忘。 破元兴明赢天下,不如倚天屠龙。 宝镜仙子对着绿韵仙子笑道:“这也是合该的缘分,他当年在府上时候,也有不少女孩儿围着,性子也是那好说话的,原就与张少侠有些异曲同工之妙。” 绿韵也道:“正是呢,咱们再想不到有这般巧。” 宝镜又对宝玉道:“而今人间许久不曾见华山论剑,我们日日坐镇青云司中,不添新本,倒也无聊。那《射雕英雄传》中记载了当年郭大侠华山论剑之事,不如也带你过去看看,想来对你也是大有裨益的。” 绿韵带着宝玉去了一处书房,将四册《射雕英雄传》搁在桌上,留了茶水和点心后退了出来。 宝玉素来聪慧,一目十行,等看完《射雕英雄传》后,并不觉累,又看到桌上还搁着《天龙八部》、《倚天屠龙记》统共八册书文,打开书页后便看得入迷起来。 宝玉不知坐那儿看了多久,最后直待到腰也酸了,腿也麻了,口也干了,才恋恋不舍放下手中书册,出来讨口茶喝。 宝镜给宝玉换了新茶来,对着绿韵道:“我看他这身子骨资质平平,若不带去玄洞打坐九九八十一日,一辈子都练不成乾坤大挪移和九阳真经。不如这就去将张少侠橱窗当中武学秘籍取来,也好叫他在玄洞当中好好学学。” 少顷,绿韵便叫着小仙娥将张无忌的武学册子搬了来,宝玉接过来一看,只见里头有《九阳真经》、《乾坤大挪移》、《太极功法》、《神门十三剑》《峨眉剑法》、《圣火令武功》等武学秘籍,种种不一,几乎所有书中提到的武功都记录在案。另有《带脉论》、《子午针灸经》等胡青牛所著医书。 绿韵仙子对宝玉道:“这其中,诸如《九阳真经》、《乾坤大挪移》等内功心法,若不是天选之人,就算搭上一辈子功夫,也是不得练成的。这几本册子你不能带走,只能记下,不得默写于纸上,不能传授予他人。其他招式武功,如《七伤拳》、《少林龙爪手》、《太极拳剑》等,不在此列,若是有人一心向学,你想教给他们也无妨,那医书册子你只管拿去救人便好,我们再不管的。” 宝玉忙恭敬应着。 绿韵满意地对着宝玉点点头:“你随我来,去玄洞之中走一遭。” 不知在那玄洞之中过了多久,宝玉醒来后,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年幼时候的卧房当中,枕边竟是宝镜仙子交给他的那些招式秘籍和胡青牛所著的医书。 宝玉将那些武学秘籍藏在自己幼时用惯的暗匣当中,蹬着小短腿起来,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,保守估计大约有五六岁的样子。 外头,李嬷嬷见宝玉自己光着脚跳到地上,扯着嗓子骂人道:“你们都是死人呐,放哥儿一个人在屋里,大冬天的,不穿衣裳乱走。若是哥儿得了风寒,你们哪一个又能讨得了好去?” 宝玉腹诽道,你自己还不是也不在屋里,就知道凭着乳母身份对着丫头们撒气。 说起来,他这个年纪,骨架都没长开,练武什么并非一朝一夕之事。好在正是启蒙时候,多学学医书必当大有用处。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,自打前世荣府抄家后,宝玉以为,他的人和心俱已消亡,不过留了这么一副肉身苟活世间罢了。 谁知等到出家后,听到凤姐、湘云、迎春、香菱等一干姊妹的消息,才发现,原来心死了以后,还有肝肠寸断,痛楚不断。 既然上天让他重活一世,他必当要活得对得起自己。 上辈子,他最放不下、对不住的人就是黛玉。这辈子,宝玉暗中发誓,不论情势如何,不论林妹妹将来所嫁何人,他作为娘家兄弟,定然要保护好她,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张无忌判词是U酱随手写来娱乐一下的,文笔什么的请自动忽略【捂脸 第31章 宝玉卷(2)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综合征的缘故,宝玉总会在半梦半醒时候梦到前世的事情。 李嬷嬷在听了宝玉连续三晚都喊着“林妹妹”醒过来,顿觉非同小可,一早上起了个大早去贾母那里担心道:“哥儿夜里总是做梦,喊着‘林妹妹’就醒了,我们这几个伺候的心里慌,不敢不过来禀了老太太。” 贾母思忖着,家里姓林的妹妹,也就只有贾敏所出之女了。 王夫人正在贾母这儿用饭,听得李嬷嬷这话急得要哭:“宝玉前些日子就有些呆,看着不比往常样子,请了寺里大师过来看,也没见好,谁知这两日又添了新毛病。小孩子再这么下去,失了神智,可怎么是好?请老太太做主,请姑太太同姐儿来一趟,也好了了宝玉心病。” 贾母虽然心中也着急,但到底看不惯王夫人对贾敏的态度,她的女儿,荣国公府的嫡出姑娘,哪里就能叫王家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呢? “敏儿素来体弱,而今又有了身子,正是该保养的时候。再者林姑爷家中一摊子事,哪个不要她操持?如何又能过来?” 王夫人暗自垂泪,姑太太是您的亲姑娘,宝玉也是您的亲孙子,哪里就能这么厚此薄彼? 在一旁陪着贾母、王夫人用饭的贾珠道:“姑母身子沉,但是宝玉却好好的,既然母亲担心,叫他过去扬州一趟也就是了。” 王夫人道:“这如何使得?” 贾珠道:“如何又使不得?林姑父曾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,眼看着秋闱将至,儿子也正好想去拜访林姑父学问。不如我陪宝玉去扬州走一趟,见见姑母家人,也叫母亲放心。” 贾母对两个孙儿一并十分疼爱,而今贾珠正是要考学时候,她倾注在贾珠身上的关注并不比宝玉少什么,闻言道:“这很好。你林姑父的学问原就是最扎实的。你一向是个稳妥的人,把宝玉交给你,我和你娘也是放心的。” 王夫人见贾母都应了,也只得无话。 宝玉记得,贾珠前世时候也是一心向学,耽于骑射,伏案苦读亏了心神,不过是患了一场风寒便亡故了,留下大嫂子和兰儿孤苦无依。 宝玉照着胡青牛留下的医术,给贾珠调了茶来,说这方子是前几日翻父亲书房的古书看到的,对大哥哥身体大有裨益。 贾珠为了照顾宝玉面子,喝着几口,谁想竟然浑身舒坦,夜间苦读也不觉得累了。问了金陵有名的几位大夫,都说不错,便向宝玉问了方子,天天拿来调喝了。 贾兰儿还不足一岁,正是用人时候,贾珠此去扬州,并未带上李纨母子,只道等到了秋闱前就回来了。 林家家中人丁不旺,而今娘家侄子过来,贾敏高兴得不行,当晚上连饭都多吃了半碗。 用饭时候,宝玉看到黛玉未至,心生惦记:“侄儿听说,府上还有个妹妹,怎么今儿没有见到?” 林如海道:“你妹妹打小就身子弱,这两日咳得厉害,正在屋里歇着,不便过来见客。” 宝玉又问了几句黛玉病情,综合前世黛玉症状,心里便有了答案:“前几日从父亲书房找了两本医书出来,在家看了不少,妹妹这种症状也记录在册,不如我开个方子给妹妹,做成药丸给妹妹服了以后,保管妹妹日后大好了。” 看到宝玉小小一团,却用小大人一般的语气说这些事情,贾敏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,林如海也拿茶杯掩着偷笑不止。 为了不打击孩子的积极性,林如海叫人上了笔墨,等宝玉写好以后便把那方子接过来了,由衷夸道:“宝哥儿的字倒是越发进益了。” 散席后,林海将那字随手拿去了书房,放在桌上。正有一门客是医药世家出身,正是林如海请来调理贾敏母女身子的。这门客看了林如海手上方子,赞道:“这方子倒是极好的,调理春秋时节咳嗽气喘怕是有奇效,不知大人从何处高人得来?” 林如海匪夷所思道:“真的管用?” “这个自然。在下虽没能耐开出这般好的方子,但对于看方子一事还是懂的,这个错不了。” 林如海又找了几位扬州有名的大夫看了方子,都说十分对症黛玉病状,林如海将信将疑地叫人配了丸药给黛玉服用,没过几日工夫,黛玉果然好转起来。 这日晚膳时候,林如海对贾敏道:“你娘家这两个孩子也真是不得了。大的那个文采斐然,条理清晰,想来一考便中。小的那个更是不简单,小小年纪便对医理有着独到见解,日后必当也是了不得的人物。” 贾敏也有些不信道:“果真?宝玉这么小,哪里就有这般能耐了?” 林如海道:“甘罗十二岁出使一趟赵国,便使计让秦国得了十几座城池,小小年纪就做了丞相,那些能大成者,想来幼时便天资卓越,不是凡人能比。” 天赋异禀啊! 宝玉和黛玉两个玩得实在不错,贾珠到到了临走时候,宝玉还想在扬州多待一段时日。贾珠说不动这个弟弟,又临近秋闱,无奈之下,只得只身一人回去。 宝玉在修习医术的同时不忘练武,看黛玉年纪小,骨头没长开,不敢贸贸然叫她练武,只是教了一些基本的步法和入门剑谱,更多的是教了她不少医理知识。 林妹妹前世到底还是病故的,重活一世的宝玉,深觉万贯家财、功名利禄都乃浮云,健康才是最重要的。 贾珠一举考中了举人,贾政王夫人都欢喜得很。贾珠也没想到自己竟能一次考中,深思之下,觉得姑父给他的考前授课很是有用。 王夫人念了声阿弥陀佛,说是要备了厚礼过去酬谢姑太太一下。 贾政想到宝玉,又是一阵儿生气:“这个孽障,家里老太太如此挂念,三番两次问起他来,他只管自己在那边快活。不如咱们先去拜谢妹夫,再把宝玉接回来,也省得他给妹妹妹夫添许多麻烦。” 王夫人也想儿子,自然没有不依。 到了扬州林府以后,贾政夫妻二人发现,宝玉一改日前乖张性子,不光写得一笔好字,就连骑射也有模有样了。 贾政对着林如海一谢再谢,最后搞得林如海都有些不好意思:“哪里就是我教的好?是令郎一心向学。且宝玉很照顾他妹妹,林姐儿以前还经常头痛脑热的,他不过给了几剂方子,林姐儿身子骨比就以前好太多了。就连我和你妹妹有个什么病啊痛的,都是这孩子帮着治的。” 大户人家公子也都是通一些医理的,贾政没想到宝玉在扬州连这个都学了,这可是意外之喜。 不过面子上还是要做的。 “如海就是惯着他,看他什么都好。不过是以前不成器,现在稍稍有了向学之心罢了,哪里就能得了你这么些夸?” 王夫人想到自己两个儿子在林府受益良多,看贾敏这个小姑子越发顺眼起来。正逢黛玉过来请安,王夫人看她小小年纪,粉雕玉琢,礼数周到,一身的才气。 怕是这姑娘带得宝玉一心向学了吧? 王夫人一时拉着黛玉的手都不松开了,探春到底是旁人肚子里头出来的,元春又请了嬷嬷备着大选,只是她年纪大了,不知还能不能生养,若是能再养个姑娘该多好啊! 第32章 宝玉卷(3) 一转眼几年过去,宝玉这年十三岁。 林如海时任江苏巡抚,正在金陵,贾府则搬到了京中,彼此远了,宝玉也有几年不见了妹妹。 贾珠中了两榜进士,在福建任职,许久没回来。贾兰正是读书时候,李纨担心福建没有好先生,便带着儿子留在了京中。 宝玉曾对贾兰许诺,若是他能作出一篇叫贾政说好的文章来,便带他去醉仙居吃顿好的。 贾兰终于完成了宝二叔定下的目标,约着宝玉上街去。在隐藏实力的情况下,而今的宝玉在校场撂倒府上请的陪练不在话下,王夫人一听二人要出门,还是叫着带了不少随从。 醉仙居大堂人满为患,宝玉对着贾兰建议道:“正是用膳的时候,这外头也怪闹的,要不咱们找个雅间? 贾兰正是爱玩时候,孩子心性:“家里什么精致吃食没有?要在大厅看人才好玩呢。” 毕竟今儿是陪贾兰出来逛的,宝玉没办法,只得应了。 贾兰徜徉在美食的世界里头,无暇顾及其他。宝玉却发现,对桌的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和几个护卫有些不对。 那几个护卫,打扮得倒像是看家护院之人,只是对着主人没有半分恭敬神色,说是保护,倒更像是监视。 宝玉已经练成了九阳神功,乾坤大挪移也练到了第五层,已是常人所不能及的耳聪目明。只见那几个人要走时候,护卫几个还对那公子低声呵斥,压在长袍之下的那物,借着窗户透进的光,星星点点的闪,倒像是匕首的样子。 宝玉叫贾兰坐着等他,自己却跟了出去。 宝玉脚力不慢,一路避着人追出了城内。 那几个“护卫”原也就是有功夫在身上的,且自打出城后,宝玉就没避着人,那几个早也注意到了宝玉不对。 这几人似乎同中原语言不通,交涉无果下,直接开打。 宝玉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对方几个顶尖杀手为在宝玉手下讨不到半分好而倍感憋屈。 宝玉到底还是大家公子做派,哪怕比武也是点到即止。可那白衣公子,看着秀颀文弱,出手却狠辣,一朝翻身后,趁那几人虚弱时候,长剑出手,一击毙命。 江湖人士原来都是这么残暴的么? 看着地上横着的四具尸身,宝玉打了个哆嗦。 江湖险恶啊! 那人掏出帕子擦了擦手,对着宝玉行礼道谢,又见宝玉似乎还在纠结伤人的事情,没缓过神来,心道,这孩子功夫不错,就是心智不大成熟,优柔寡断难成大事,因道:“这几人本就是我大哥府上养的死士,父亲要将家中几样贵重东西传予我,大哥不服,想叫人绑了我,杀死在五哥府里,嫁祸于他。这几个死士,若是完不成我大哥交待的事情,回去便不会死得这般便宜了。” 那白衣公子见宝玉依然不语,又继续道:“大哥这般手段狠辣,想来父亲也不会绕过他的。公子高义,等我归家后,禀了父亲,想来必有重谢。 宝玉:……,敢情这人还是个话唠? 这白衣公子所言果然不虚,一月过后,宫中竟有内监来了荣府宣旨,因宝玉救梁国七皇子元旗有功,特此钦封正五品武德将军,正五品衔。虽然是散阶,但到底也是破格入了官场的人,比贾政这个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要高了一阶。 朝廷表彰下来后,贾政也突然发现了另一条路。 既然宝玉、贾环等人都不是那科考的料,何不在府上开辟演武场出来,走武举之路呢? 等演武场建好后,贾政一心想要光耀门楣,对着家里几个小的训话,必须好好跟着宝玉练武,不光是贾环、贾兰在此列当中,偏房里头贾菌、贾芹、贾芸、贾菖、贾菱等人愿意过来用功,荣府也是欢迎的。 宁荣两府虽然风光,然贾家族人不少都已落魄,不过是自给自足,勉强挣两个小钱养家糊口。听得贾政辟了武场,请了教头,欲教族中子弟功夫,管吃管住,还能帮衬武举,哪有不来? 贾菌几个自幼缺衣少食,深知机会来之不易,故而比贾环贾兰两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学起来更是卖力,也抗摔打。 贾兰天资最佳,很多东西一点就透,虽然不算刻苦,但是几人当中进步最快的那个。 贾环既无天资,又不肯用功,为了花更小的功夫取得更大的进步,获得父亲的青睐,便想了一条捷径——去宝玉那里偷点秘籍看看。 是夜,贾环等过了三更天后,蹑手蹑脚探入宝玉房中。 却不想宝玉睡中亦是十分警醒,还不待贾环找到想要的秘籍,便感觉有两根手指搭在了自己的喉颈之上。 贾环生怕宝玉一个大力将自己掐死,忙对着宝玉开口求饶:“二哥哥,是我。” 宝玉收了手劲,奇道:“你这半夜三更的,来我房间作甚?” 贾环红着脸不语,手上握着一本《七伤拳》的功法注解,放也不是,拿也不是。 宝玉无奈道:“你想学什么我教你便是,这种东西你带回去也没用,不是特别悟性的人,很难参透的。” 宝玉说得是实话,听在贾环耳朵里,却认为宝玉是在嘲讽他的天资差劲,心中大恨。 贾环倔强道:“我只想学这七伤拳,求二哥哥教我。” 宝玉犹豫道:“这七伤拳若练起来,对自己有极大伤害,伤人也伤己。只有内功达到一定境界后,练了才会收放自如,不如你再选个什么旁的招数来学?崆峒剑法可还喜欢?” 贾环冷笑,既然不想教他,又何必这般充好人? “我不信,你不教我便是看不起我。” 宝玉见他固执,无奈道:“行,我答应你便是。” 梁国七皇子元旗给宝玉来信,说是梁国大皇子元槐给了崆峒韩掌门五百两黄金,要求韩掌门做掉宝玉。虽然韩掌门觉得大皇子有些大材小用,但看在金子的份儿上,还是接了这活计,叫宝玉自己当心些。 宝玉默,虽然信中元旗一口一个“恩公”,连个应对之法都不给他留,就这么只说叫他小心,真不像是该对恩公应有的态度。 果不其然,两日后,宝玉收到崆峒派韩掌门下的挑战书,约宝玉京郊西山望峰亭一战。 宝玉琢磨着,若是不去,这人找到家中,累及家人,更是不好。再想着,能当一派掌门不知武功多高,他这一去还不定能全须全尾回来,总要先去贾政那里报备一声,好好保住荣府,不要再有无谓的牺牲。 贾政听得宝玉要去西山跟人打架,生气道:“我们世代都是积善人家,你一个人沾上江湖习气不打紧,若是招来了家门祸事,就是祖宗知道了也不饶你。孽障,还不滚到祠堂去跪着?但凡叫我知道你这几日出门去,我就打断你的腿。” 宝玉看韩掌门约的时间就要到了,只得先应了贾政,出了房门后,直接从墙头翻了出去,想着这大抵不算是“出门”,并未违背贾政心思。 贾政亲眼看着宝玉翻了出去,气得一口提上不来,险些晕过去。 第33章 宝玉卷(4) 那韩掌门一身玄色长袍,手上提剑,身后插着两把小旗子,如果不看脸的话,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。 宝玉想着这韩掌门毕竟是武林当中有头有脸的人,上来必要先说两句助战词的,谁知这人上来就出剑,还是直接往要害处招呼的那种,也只得集中精神先迎敌了。 宝玉活了两辈子,如果当年踢袭人的那一脚不算的话,可以说是没伤过人。当年他在青云司看书文时候,里面提到,江湖比武,生死有命富贵在天。只是不知道,若他真的伤了这韩掌门的话,大周律令会不会记他一笔。他可不想跟薛蟠似的,在外头打死了人,再叫家里收拾残局。 宝玉虽出手绵软,未放杀招,但这对付这崆峒派掌门已是绰绰有余了。 正在宝玉纠结要不要下个狠手,将这缠人的韩掌门料理的时候,贾政身边小厮周耀策马赶到了亭外,对着宝玉大喊道:“二爷,老爷叫我过来告诉您,比武归比武,可不能要了别人性命啊!顺天府尹可不是吃素的!” 崆峒派掌门一声冷笑,京官家里的奶娃娃,就是规矩多,既如此,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。 看韩掌门得瑟的样子,宝玉再好的脾气也难免上来。 打不死你就累死你好了。 拆了三百招后,韩掌门手脚抽筋,坐在地上,宝玉正转身要走,却见得剑光一闪,韩掌门被一青衣少年,一招封喉。 来的是华山派大弟子周虞,他对着宝玉拱了拱手,指着地上崆峒派掌门道:“当年就是他使了奸计,在比武当中下了黑手,暗算师傅。我跟了他一路,一直没找到机会替师傅报仇,谁知今日得遇少侠。我们师傅也曾说过,若是谁能为他报仇,日后就是我们华山派下一任掌门。华山派嫡子周虞,参见掌门。” 两日后,终于有点消气的贾政,听得宝玉要去华山派担任掌门,又险些被这个儿子气晕过去。 “逆子!你可知,朝廷不允许官员跟江湖人来往过密,你若是执意要去那里当掌门,不管家中老小死活,就不再是我贾家人。只要你敢踏出京城一步,我就叫人开了宗祠,把你这孽障从族谱上除名,断了这父子关系。” 宝玉有些迷惘,当年不学无术,招致贾政厌恶,而今这也算学有所成,不想还是落得贾政同他翻脸的境地。 重活一世,很多东西,宝玉都看淡了。他也实在是过厌了这按部就班的日子,想了几日后,最终留下书信一封,离开京城去了华山。 宝玉离开家中后,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赵姨娘贾环母子,倒是探春对着宝玉十分担心。 这日中秋家宴,探春看着贾母落寞的神情,对迎春叹道:“二哥哥就这么走了,到了过节时候也没回来看看。不过是少了他一个,倒像是少了好些什么似的。” 三姐妹当中,迎春变化最大,自打跟着宝玉练武过后,便一改当初唯唯诺诺的样子,对很多事情也越发看得开了:“他既然养成这么个性子,少不得就跟我们不是一路的,这一走,大抵也不是坏事。” 宝玉走后,王夫人大病一场,即便是薛姨妈带着宝钗来小住,也没有叫王夫人的病好上半分,依然卧病在床起不来身。 过了小半年功夫,王夫人才恢复了往日的元气。贾母虽然早年不大待见这个儿媳,但想着她也是一片慈母之心,便出言安慰道:“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,你大可不必担心。眼下春光正好,不如你带着几个女孩子去清虚观打醮吧,多出去走走,也能少些烦心。” 王夫人正想出去给宝玉祈福呢,听得这话高兴道:“还是老太太疼我们娘俩。” 哪里像贾政,从来不管家里人死活。 贾家女儿大多习武,且造诣不低,宝钗看贾家女孩儿活得很有精神气儿,打心底里羡慕得很。 打醮这日,宝钗同姐妹们闲谈,不免又赞了几句:“真想不到贵府女孩子是这幅样子,倒是叫我开了眼呢。” 惜春道:“我们几个不算什么,你是没见过林姐姐呢。当年宝哥哥教了她不少医理,而今她已经拜在了药王谷门下,成了谷主最得意的弟子。她著书立说,从不藏私,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,金陵不少人都说她是仙子转世呢。” 黛玉的事情很传奇,宝钗自然也多少知道一些,只是没想到竟然跟宝玉也有关系。 迎春这几日练了新的功法,正是阳火最旺的时候,在房中在坐得心中燥热,便带了丫鬟出来走走,谁知没走几步,便遇上了在兵部任职的斯文败类孙绍祖。 宝玉临行前,曾经对着迎春说过,叫她小心此人。 迎春当时还觉得宝玉啰嗦,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,她要到哪里去小心?谁知这日竟真的撞上了,且这人看向她的眼神明显不善。 孙绍祖对着迎春很有内涵地笑笑:“以前时候听府上三爷说过,家中二姐姐是个木头美人儿,今日一见,倒是与我想象当中不大相同。” 迎春冷冷道:“今儿我们太太来这清虚观拜真人,早就叫人提前清场,不知公子怎在此处?” 孙绍祖把头一昂:“我乃京中名门出身,自幼习武,翻这围墙自是小菜一碟。” 迎春懒得听他掰扯自己身世,转身要走,谁想孙绍祖竟用身子拦住迎春去路:“虽然你和他们说得不大一样,但你这幅样子,倒是越发叫我欲罢不能了。你父亲原就欠了我银子,我去提亲他再没有不依的。不如你今儿从了我,咱们在后头厢房之中成了好事,我明儿就叫人去你府上提亲,娶你做府上太太,你可愿意?” 迎春看他都要贴上来了,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,一掌劈过去将他打到一丈之外,却不想他仗着蛮力又欺了上来。 迎春强忍住反胃看他逼近,瞅准机会,取出贴身匕首,手起刀落往他胯丨下一按。 孙绍祖看着刀上血迹,没成想,不过是出门调戏个姑娘,竟然付出了断子绝孙的代价。 孙家气不过,告到了顺天府尹。 京城百姓都知道孙绍祖恶名在外,不少人家为迎春拍手叫好。然还有不少花心公子哥儿跟孙绍祖素来玩得最是要好,对迎春这一泼辣行为表示了极大不满,主张将迎春判给孙绍祖为妻。 这件案子传得很广,闹得很大,最终被顺天府尹呈到了刑部。 刑部看了案子后,也觉得很棘手,刑部尚书夹着奏折一路小跑,又将此案呈给了皇帝。 皇帝正在心烦。 去年时候,梁国使团来京,为首的七皇子元旗带来了几车贡品和一个请求。 原来,梁国太师范韧曾暗中同蒙古国勾结,两军交战之际,使得将边境莱城落入了蒙古手中。 事发后,范韧一路难逃到了大周境地,从此杳无音讯,元旗道,自己乃大梁中人,若带人大张旗鼓地在大周寻人,实在逾越,请求大周皇帝务必帮忙找到范韧下落。 皇帝觉得此事乃小菜一碟,又看梁国使团态度恭敬谦卑,十分豪爽地应了下来,并许诺一年为期,定当将此人绳之以法。可谁知十个月过去了,依然没有寻访到此人下落,皇帝怎能不急? 皇帝听了刑部尚书的话,气很是不打一处来,先将顺天府尹骂了个狗血喷头,又对一旁兵部尚书问道:“都过了将近一年的功夫了,你调动了五城兵马司和禁卫军,派出了那么多人马,你们连个人影都没有抓住,朕要你们何用?” 若是叫周遭几个国家知道,大周办事效率如此低下,大国尊严何在? 兵部尚书颤颤巍巍道:“这些事情都是房侍郎在忙,老臣今儿过来是打算禀告陛下,等下月月初就告老还乡了。” 皇帝一脚踹翻了桌子。 刑部尚书突然觉得,其实皇帝这岁数了,还能一脚把这宽大的实木桌案踹翻,亲自出门寻人的话说不定比那些将军都好使呢。 第34章 宝玉卷(5) 两位兵部侍郎资质平庸,不好承担兵部尚书一职。皇帝想着,江苏巡抚林如海当年文章风流,于行兵打仗也有一番独到见解,殿试时候也曾提到过治军之法。 林如海入京述职过后,皇帝一直在想,将这位大员安排到哪里合适。而今边境很是不稳,林如海又是个颇有才干的,提拔起来做兵部尚书倒是不错。 皇帝将林如海召入宫中,秉烛夜谈,并问及追讨范韧之事有何见解。 林如海道:“臣的内兄贾政而今一门心思向武,家中几个子弟都调。教得很是出色,不如臣去问问,可有擒拿良法。” 皇帝也想起来,贾政次子贾宝玉曾经救过梁国七皇子,帮过朝中大忙,便应道:“也好,你去办来。” 宝玉很有侠义之心,人也宽和厚道,还曾组织过华山论剑,在江湖上威望颇高。 可即便如此,林如海去到贾府请宝玉时,贾政依然不愿多提这个儿子,指着立在一旁的贾环道:“宝玉那个孽障,注定成不了事,既然陛下托付,不就叫环儿去试试。” 近来贾环的武功大有长进,并受邀加入了崆峒派中。有宝玉这个逆子在前,贾政对贾环入武林的接受度就高了,而且贾环不跟宝玉似的,接了掌门就不回来,一年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京中,贾政越发依赖这个儿子,连带王夫人在府中地位都大不如前了。 谁知贾环刚出京城,就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。贾政急得团团转,正好宝玉回来了。 贾政虽然心中有气,但是少不得还是叫他过来拜见父母。 王夫人一见宝玉就连连垂泪,紧紧搂住,说是再不许他乱跑。 宝玉看着贾政铁青的脸色,小声道:“不过是离家两年,回来看看。这就走了,省得爹爹看到了我生气,再打断我的腿。再者,我也有事在身,药王谷谷主托我带了几味珍稀药材,要给妹妹送去。” 贾政气得够呛,然正是用人之际,不好再同宝玉闹得太僵:“既然你还有事情,我也不强留于你,去完林府后,赶紧滚回来,去帮你林姑父把那范韧找来。” 宝玉入城之时,曾经看到过城门张贴的告示,也知道范韧是当今朝廷侵犯,忙恭敬应下,道去去就来。 宝玉带了华山派两名长老来京,一个姓杨,一个姓朱,还有大弟子周虞和沈蒙。同宝玉比起来,这几个人都是老江湖了。宝玉出门后,对他们说了范韧之事,叫着几人帮着找找,毕竟这两年间,华山派发展势头很好,隐隐有向着中原第一大帮派的趋势,找个人并非难事。 杨长老也是奇道:“范韧之事,难道掌门当真不知么?” 宝玉一脸迷惘:“什么?” “当年范韧杀害了崆峒派韩掌门,易容成了他,在江湖上兴风作浪,于两年前已经命丧掌门之手。我以为这已经是武林里头公开的秘密了,掌门竟然不知?” 宝玉:……,我本来就不是武林中人。 宝玉来的不巧,到了林府之后,林妹妹并不在家。贾敏招待了这个许久不见的侄儿,对着他和颜悦色道:“你妹妹去了去了衡阳长公主那里,想来再过两个时辰便能回来,不如你就在府上等她一会儿吧。” 衡阳长公主的驸马已于三年前过逝,唯一的儿子带着驼队去了西域,公主府无人,衡阳长公主便搬到了京郊的衡云山庄去住。 衡阳长公主对佛学和医学有很深的研究,生性高洁,目下无尘,不大喜欢与人交往,黛玉入了她的眼是好事。 宝玉记挂着贾政所言之事,叫人收了药材后,又问道:“姑父可在家中?侄儿还有要事同姑父相商。” 贾敏道:“你姑父刚刚升任了兵部尚书,一早起来便上朝去了。算起来,这个点也该回来了,我叫人去前头帮你看看。” 贾敏料得不错,林姑父果然已经下朝归来。 宝玉将杨长老所说之事告知林如海,林如海喜道:“果真?我这就入宫禀告陛下。只是此事关系重大,不知该如何证明?” 毕竟当事人已经是死无对证了。 宝玉道:“这个不难,武林中人皆可为人证。派人去崆峒派细细搜索,想来还可以拿到物证。” 林姑父听到“武林中人”四字嘴角抽抽:“好,我这就叫人去看看。” 解决了一件大事后,宝玉回府的脚步都轻了许多。谁知刚走出两条路去,竟然看到了匆匆而过的那人身形十分熟悉。 宝玉自打练了功夫以后,耳聪目明,虽然那人包得十分严实,但他跟了几步后还是认出来,那人竟是贾环。 宝玉听贾兰说过,贾环已经摔伤了腿。可就现今的情况来看,贾环身上很明显是没有受过伤的。 宝玉几人一路尾随,最后追到一处院落后停了下来。 宝玉几个翻到房顶观看,里面被绑在凳子上的人,竟然是梁国七皇子元旗。 宝玉咋舌,这人也实在是倒霉体制,他这辈子就遇上了两次挟持人质事件,竟然两次的主角都是他。再看余下的几人,看装束、辨口音,大抵是蒙古来的。 这几年大周一向跟蒙古剑拔弩张的。贾环怎么跟这么几个人勾结在一起? 朱长老在大周和蒙古的边境村落长大,最是通晓蒙古语的,对着宝玉轻声道:“这次梁国使臣来京,为首的正是这七皇子元旗。他们打算杀了这人,挑起两国不和,等梁国同我大周结仇后,一旦战事爆发,蒙古借道梁国攻打我们更是有利。” 宝玉点头:“既然该知道的他们都说了,还等什么,动手吧。” 这几人功夫着实一般,宝玉和两个长老都没出手,两名弟子用了本派基本剑法便将他们制服。一番缠斗过后,除了救下了梁国皇七子元旗,还拿到了蒙古国奸细身上密信,可谓一箭双雕。 贾环被周虞用凳子腿敲上了脑袋,躺在一旁安心装死。待宝玉要走时候,心中终究还是气不过,浑身运劲儿出招偷袭,不料杨长老机警,从宝玉身后一掌劈了过去,当场毙命。 此事关系重大,宝玉不敢耽搁,当即再度折回尚书府中找林如海汇报。 林姑父刚刚从宫中回来,看到宝玉也是笑道:“皇帝很是赏识于你,约你明日去宫里用宴,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,大晚上的就过来讨赏了?” 第35章 宝玉卷(6) 宝玉没心思同林姑父说笑,三言两语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同林如海细细说来。 林如海听了宝玉所言之事,心中一惊,觉得非同小可:“早就听得蒙古欲犯我边境,没想到他们动手竟如此之快。若是我大周同梁国关系一朝破裂,蒙古借道梁国邺城,攻打我大周北域,的确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。事不宜迟,咱们现在就走,先同圣上说明情况。” 说罢,林如海起身更衣,带着宝玉连夜面圣,禀告此事。 皇帝对宝玉很是欣赏,感念他数次为朝廷立功,又听宝玉愿意前往北部前线,对抗蒙古,当即便将宝玉破格提拔,由原先的武德将军擢升为骁勇大将军,配合大军出征蒙古。 贾政知道贾环所做之事十分震怒,先是开了宗祠将贾环从族谱除名,又以贾环为反面典型将府中弟子好一番教育。 得知宝玉欲上前线,贾菌、贾芸等人均道愿意随军,贾政心中甚慰,荣府在京中的名声也越发好了起来。 出征之前,皇帝叫了国师占卜大军行程,国师云,宝玉原是天上仙人,而今学成功夫,为助陛下而来。占卜所得上上吉兆,大军在三年之内收复边境十二州。 临行之前,皇帝宣宝玉入宫,问他可还想要求什么恩典。而今元春盛宠,荣府光鲜,家中事事顺遂,宝玉倒也不担心他们,只一样…… “臣姑家有一幼妹,素来聪慧,打小与臣感情深厚,如今一走,很是放心不下,望陛下多加关照。” 皇帝早就听过黛玉的事迹,闻言便笑道:“那孩子朕见过,的确是个好姑娘,前些日子,嘉妃膝下的小公主病重,还是请了她来医治,小公主在转危为安。” 皇帝一道旨意下来,黛玉便被封了县君。 黛玉作为林尚书之女,正值妙龄,才貌双全,且在外素有嘉名,而今又封了县君,得到了朝廷的认定,成了京中豪门媳妇的热门第一人选,提亲的都踏破林家门槛儿。 宝玉走后,孙绍祖被查,数罪并罚,流放东北;贾政连升两级,做了工部员外郎;贾珠也结束了外放生活,调回了京中翰林院。 而今贾珠归来,贾兰本想奔赴前线,最终被李纨以“年纪太小”为由留在了家中。王夫人有儿孙日日承欢膝下,对宝玉的挂心也淡了几分。 进了正月后,天气越发冷了起来。好在大军连连有捷报传来,不光打赢了蒙古的先头进攻部队,还深入腹地,收复了原被蒙古掠走的五个州城。 宝玉在家书中也道,北地苦寒,自打入了冬后,更是缺食少药。大军宜静不宜动,正安营扎寨,等开春以后再行进攻。好在对方也被大周军队打怕了,早就龟缩城中,闭门不出,倒也省了不少力气。 秋爽斋中炭火烧得极是暖和,黛玉被探春请来做客,一进屋子就解了披风,笑道:“外头都说,你们府上俱是习武之人,几位姑娘都是身怀绝技,大冬天里破开河冻游水想来也使得,怎么屋里烧得这般暖和?” 探春无法,只得亲自起身给黛玉了一杯凉茶,笑道:“老祖宗刚走,她年纪大了,经不住冷,我才叫人把屋子提前烧得暖和些,却不想林姐姐是再不怕冷的。” 黛玉将那凉茶一饮而尽,道:“你这丫头,就是多话。今儿找我过来,可是有事?” 探春将宝玉家书递给黛玉:“不是什么大事,林姐姐且看看,看完了也与我拿个主意。” 黛玉一目十行看完宝玉写来的家书,蹙眉道:“军士们在前线的确不易,这粮食还好,只是我听得,莱城已经爆发时疫。他们跟那边又挨得近,要说解这时疫,有几味药旁的地方难寻,倒是我们药王谷还有些多,正好运去。” 二人约好启程时日后,探春谢了又谢。 黛玉心中挂念北地战事,不欲多待,辞了贾母那边来请用膳的鸳鸯后,便同探春告辞出门。 探春一路将黛玉送至西门,见到门有一青衣公子静立等候。 探春对着黛玉抿嘴一笑:“我和四妹妹前儿还说呢,京里头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姑父家门槛儿了,也不知道姐姐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,是高的?瘦的?有才学的?还是有爵位的,却不想这就有了。” 黛玉红着脸往探春腮上一拧:“不许胡说,这是我师弟,四王妃的表弟。李湛,还不过来见过三姑娘?” 李湛对着探春作揖道:“在下李湛,问三姑娘安。师姐脸皮薄,姑娘莫要打趣。” 探春捂着被黛玉拧过的脸颊,抱着黛玉胳膊,在后者耳畔小声道:“林姐姐要知道,我二哥哥可是想你想得紧呢,你若是不中意这个师弟,也不喜欢外头那些公子们,不如考虑考虑做我嫂子。” 黛玉气得在探春身上拍了一下:“你这丫头,再这么打趣我,我可就不来了。再说而今前线吃紧,家中父母一心挂念北地战事,我也一样,哪里还能在乎这些儿女之事?” 探春看黛玉双腮带赤的样子当真好看得紧,也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黛玉脸颊:“时候不早了,姐姐先回府吧,记得出发之时务必将我带上。” 黛玉回府时候,林如海正在书房同户部尚书商议军需运送。贾敏叫人热过三遍饭菜后,林如海才姗姗来迟。 黛玉见得父亲愁眉不展,想想也知道是什么缘故。 “我也听说,莱城已经爆发时疫,这汤药之中,需得蓝山草一味作为药引。这草在药王谷中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,在旁的地方却是难寻。我师父他素来有仁义爱国之心,跟宝玉也相熟,今儿我已同三妹妹说好,后日动身,去药王谷中寻些草药过来,早些送到北地帅府,也好解燃眉之急。 林如海到底还是担心黛玉安危:“你一个女孩子家,瞎跑些什么?不如你修书一封,我派人前去,省得你们几个姑娘奔波劳苦。” 黛玉道:“既是有求于人,自当奉上十二分的诚意,且谷主素来傲气,不是谁去都能讨来药草的。父亲莫要担心,我和三妹妹去去就回。再者,前线将士们在那里厮杀,我在京中总想着为他们出分力,难得有此机会,爹爹就应了我吧?” 林如海叹气,他已经挑好了几个青年才俊给黛玉相看,可看黛玉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,一颗心都扑到了自己事业上。 贾政给宝玉规划好了一条出仕之路,可奈何宝玉一心向武,好在而今总算熬出了头。林如海也给黛玉规划了一个繁华锦绣的未来,可这姑娘一心扑在医书上头,半点都不开窍。 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,全身心投入其中,忘却自我,也算是不枉一生了。事到如今,林如海也只能先对着女儿妥协:“一路当心。” “这个自然。”黛玉会心一笑,对着林如海玩笑道,“不知道等到宝玉他们大捷归来,朝廷会不会也给我颁个勋章。” 林如海:……,想什么呢? 大帐内,宝玉接到迎春家书,王夫人做主,遣散了宝玉房中的不少姑娘。 当年卖珍珠(袭人)虽是死契,花家恢复元气后,跟贾府求了恩典,将珍珠接了出去,嫁了一个财主。晴雯因着刺绣手艺极好,被黛玉相中,去了林家一处绣铺当中帮忙打理。麝月被珍珠哥哥看上,聘到家中为妻,秋纹碧痕一对姐妹花儿被温远伯庶长子看中,买到府中做了通房丫头…… 王夫人遣散丫头的事情,母亲娄氏在信中也同贾菌提过,贾菌小心地看着宝玉脸上神色,见他脸上不见怒色才放心下来。 重活一世,宝玉对这些房中丫鬟本就少了好些兴致,加上开战在即,更是心中不定。 昨日,有个跛脚道人来大帐化缘,还说是同贾二爷有前世之缘,指名要见宝玉。 那道人临走之际,留下一道符来:“看二爷神情,似是有些不得安枕,若是能点了这符配着百合香安置,想来能得一夜好梦。” 同贾菌一同用过宵夜后,宝玉铺床就寝,虽然心中不信,思虑过后,还是将那道士所赠之符同百合香一并燃了,谁承想这一觉竟然又回到了九重天上。 云海渺渺当中,宝玉对着宝镜仙子作揖道:“许久不见仙子,宝玉在此有礼了。” 宝镜仙子颔首道:“今儿过来,所为何事?” 宝玉道:“难得今日有缘,得见仙子,想同仙子一问,我朝北境之战,可得全胜?” 宝镜笑笑:“这个我可不知,不如你过了这片云头,去后头找武曲星问问,他大抵是知晓的。” 宝玉匆匆离开后,宝镜身旁的红衣老人叹出声来:“这神瑛侍者,不过一月未见,竟连老夫也不认得了。” 宝镜道:“侍者下凡历劫,借了睡梦才来到此处,不认得月下老人也属寻常。他日等到侍者返回天庭,叫他去你那里好好赔个不是也就是了。你若还是气不过,便给他这世姻缘多些坎坷便是。” 月老笑道:“这样也好。” (宝玉卷完) 第36章 宝钗卷(1) 储秀宫内,莺儿小心地给宝钗奉上一盏茶来:“姑娘,您要是实在觉着难受,同奴婢说说话也好,可别老一个人闷头寻思,闷坏了身子。” 这屋一共四个女孩儿,东厢是宝钗和一位白姓姑娘,西厢则是蒋、沈两位姑娘。 东厢的两个女孩子都被撂了牌子,西厢的两个女孩儿都进了最后一轮殿试,可谓是冰火两重天。 白姑娘已经哭过了几遭,宝钗却淡定得紧,照常用膳吃茶做针线,用刚来时候并无两样,莺儿生怕宝钗憋坏了自己,尽量出言开解。 就在三天前,宝钗重生到了自己十四岁这年,参加选秀。 重活一世,宝钗自然知道,自己被撂牌子是迟早的事情。旁人都是早早打点好了关系,而她那个哥哥薛蟠,却只有一些皇权边缘的酒肉朋友,且站在了废太子一队。否则凭着她的资质,怎么会连殿选都进不去? 造化弄人。 小住王家的薛姨妈也早就听了消息,出来迎接时候不免脸上挂泪:“不管结果怎样,都是皇恩浩荡。我的儿,累了罢?快些进来歇着。” 薛姨妈携宝钗进了屋内,拉着女儿手细细道:“你姨母盛情,想请着咱们去贾家住着。家里头京中的宅子原是打扫好了的,我原本也想着不去给亲戚添麻烦。只是你姨母又提到了宝玉的亲事,我想着,贾家毕竟是好人家,宝玉也着实不错,你姨母还是当家太太,既然这次你入宫不得,不如咱们看看宝玉……” 想起前世的婚后生活,即便好脾气如宝钗,也不由怒了:“那宝玉哪里不错?这么多年不学无术,无所事事,没有半点我心中男儿该有的样子。” 薛姨妈被女儿突如其来的狂躁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:“你这又是说得什么话?若说宝玉还差劲,天底下哪有什么好男儿呢?想他十岁时候朝堂论道便入了陛下法眼,而今既是帝师,又是皇帝亲封的妙法真人,再是风光不过的,哪里就是什么不学无术之人?” 什么?宝玉都成了帝师? 宝钗蹙眉,以前从未听说过此事,难道这个世界同自己所处的世界,竟然有这般大的出入? 薛姨妈继续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。想想也是,我女儿的才学相貌是样样都不输旁人的,只可惜你父亲去世得早,咱们跟内务府之间也没交情,才会落得如此境地。说起来,荣府姑太太家林大姑娘,也因着身子不好,没去选秀,还是林大人亲自同皇上说的,前儿见了姑太太脸色也没半点不悦,可见没什么大不了的,入选未必是第一得意事,只要选个好的郎君,何愁未来没有好日子?” 宝玉的功课,林妹妹的父母……宝钗摇头,这个世界越发玄幻了。 宝钗再不愿意住在贾家,可到底难敌王夫人盛情,薛姨妈还是留在了贾府,依然住进了梨香院中。 想着日后梨香院成了养戏子的地方,还叫她们母女搬了出来……宝钗心中很是有些不痛快,但到底住了下来。 看着薛姨妈指挥着众人搬家,宝钗心里烦躁,吃了几粒冷香丸以后还是压不住,便想趁着众人都在忙碌,出门走走。 谁知刚出了王府大门,便在路边的珍宝铺当中看到一个很漂亮的航船摆件,莺儿出钱替姑娘买了下来。 宝钗将那摆件拿回拿房间擦拭,不小心一个手滑摔碎了,从碎片当中出来一个黄衣少女。 莺儿去了厨房提膳,屋内只有宝钗一人,见到这人吓了好大一跳。 那少女对着宝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不急不缓地关上了门:“我是蓬莱岛中人,擒妖时候,因着法力不够,被对方封印在了这个法器里头,多谢你打碎了它救我出来。说起来,咱们真是缘分,我听说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都在你们家呢,只是无缘得见两位仙人。” 宝钗听得一愣一愣的,感觉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:“什么?” 那黄衣少女以为她是发问,便解释道:“其他的事情,我也不大清楚,不过我师傅很快就会来找我的,你若真是想听,让他跟你说说清楚。 那黄衣少女吹了一个翠绿色的口哨,没过一会儿功夫,便有一紫衣仙人出现在房间之中,对着宝钗颔首道:“多谢姑娘救了鸢尾,日后若有需要鸢尾的地方,只管对她开口便是。” 宝钗还是头一次见到神仙,生怕他一个眼见不错便跑了,深吸一口气,急切道:“旁的我也没什么想要的,大仙不妨同我说说,我们家中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事情。” 那仙人笑道:“这个不难,你既然今儿救了鸢尾,知道了这些事情,也不好同你隐瞒。神瑛侍者便是你那姨丈府中,名唤宝玉的小爷。绛珠仙子是江苏巡抚之女,贾府姑太太膝下大姑娘,小名黛玉的。再者,还有东府蓉大奶奶,名唤可卿的,乃是警幻仙子之妹,神瑛侍者身边,有个丫头,叫晴雯的,本也是天上掌管芙蕖的仙娥,下凡来此历劫。” 绛珠仙子同神瑛侍者尚有情缘未了,双双下凡,谁知那司命不小心把本子写得有点过了,叫这二人在凡间过得这些日子,委实有些凄惨。绛珠仙子乃是清徽帝君的得意弟子,清徽帝君不忍爱徒凡尘悲苦,便下凡来点醒那两位。而今神瑛和绛珠都已经恢复了神识,想来不会再被司命的本子摆弄了什么了吧。 那紫衣仙人说完后,便带着鸢尾大变活人,从宝钗眼前消失了。 宝钗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,等到莺儿从厨房提来了晚膳才回过神来。 原来大家都不是凡人,平凡的只有她一个,选个秀都没中,真是无奈。 荣府内,贾母院中,周瑞家的进到黛玉屋子中来,笑道:“林姑娘,姨太太着我送花儿来与姑娘戴。” 黛玉打开匣子,拨弄着里头余下的两只宫花,淡淡一笑:“这是单送我一人的,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?” 周瑞家的道:“各位都有了,这两枝是姑娘的了。” “哦?”黛玉反问道,“你既从薛姨妈处过来,不论你路怎么走,先给了谁,从东边过来还是打西面回来,到我这儿都不该是最后一个。” 周瑞家的原想着低头不语,混过去,谁知自打黛玉问话后,她就跟被什么奇怪力量左右了一般,拼命想要止住说话,却怎么都止不住地将实话说了出来。 “我想着姑娘不过就在家里小住几天,日后嫁人了,能不能再上府里头来还是两说,我是太太身边的管家娘子,还能为了几朵宫花跟我挑理儿不成?再说了,姑娘不过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,再疼又能如何,哪里又比得过老太太的亲媳妇儿,亲孙女儿? 林如海而今官居二品,贾敏是老太太的心头肉,贾母打心眼儿里喜欢黛玉,接过来小住几天,说黛玉是贾府最尊贵的客人也不夸张。鸳鸯在一旁听着周瑞家的这般抢白黛玉,不说心中鄙夷,就算是为着贾府面子也不得不呵斥:“周姐姐怕是有了酒了,这般不成体统的话也说得出来,这也就是在咱们自己家里,姑娘大度,不去计较。若是再这般张狂,得罪了旁人,外人岂不是说我贾府没规矩,纵得奴才在主子面前耀武扬威?” 鸳鸯回去便禀告了贾母,贾母听了以后当场就气得砸了茶盏,午觉都没歇就找王夫人理论,非要把周瑞家的罚到庄子里去不可,就连宝玉回府来都没怎么注意。 宝玉先去自己屋里吃了一盏茶,而后直接去了黛玉那里。 “宫里春茶不错,宝华殿里也分了好些,怕你吃不惯府里的茶,拿来给你尝尝鲜。” 黛玉笑道:“哪里的能及得上师傅的茶好呢?不过都是解渴的东西。看来你在宫中倒是混得不错,这等好茶,几个皇妃娘娘屋里怕是都没你多呢,皇帝倒是舍得给你。” 自打知道了在九重天中身份,恢复了身上法力,黛玉这个疏懒性子,便实在有些看不上宝玉“摧眉折腰事权贵”,在这件事情上同他分歧不小。 不论前世是谁,宝玉终归还是惦记贾府,惦记元春和贾政等人的安危。恰好三年前,皇帝招人做道场,宝玉就去应聘。 谁知,这一去没过多久,就因着见识卓著成了帝师,又过了两年功夫,被皇帝封了妙法真人。 好歹是听过元始天尊讲道的人,糊弄一下皇帝还是没问题的。 宝玉对着黛玉叹道:“我哪里又比得上你?林姑父高才,姑母贤德,家中弟兄又争气。再看看贾府,一家子老小就没个省心的。” 黛玉笑笑,正欲说话,就听到外面雪雁打开帘子:“琏二奶奶来了。” 黛玉同宝玉都站起身来,将凤姐儿迎了进来。 凤姐儿叫平儿将手上盒子交给雪雁:“这是南边新进的茶叶,送过来给妹妹尝尝。这几日巧姐儿病着,家里的事情我也没多少精力去管,方才还听老太太房里的鸳鸯说,家里头有下人怠慢了妹妹,到底是我管家不利,真真儿该打,特地来跟妹妹赔个不是。” 来贾府小住的这段日子里,王夫人那边多是消极敷衍,凤姐儿对黛玉到还有几分真心。 黛玉也知道凤姐儿说得是实话,巧姐儿打生下来,身子就比旁的女娃弱一些,凤姐儿分在她身上的心思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。黛玉收下了茶叶,叫雪雁去匣子里头拿了长命锁来,纤纤玉指往上一盖,便施了法术,保得巧姐儿一生健康平安。 宝玉将凤姐儿送出门后,点了点黛玉额间花黄:“你个调皮的,近来法术倒是用得顺手,周姐姐那事儿我一听就知道,是你这丫头的手笔。” 黛玉拍掉宝玉的手,还是忍不住调侃道:“我们这些不成器的人,不过拿来玩玩罢了,比不得宝二爷,学成文武艺,货与帝王家。” 宝玉无奈,这丫头,嘴上当真一点儿也不饶人。 自打紫衣仙人走后,宝钗偷偷观察了黛玉几日,终于还是忍不住了,备了礼物过来拜访黛玉。 “前儿遇见了一位蓬莱岛的紫衣仙人,说妹妹乃是天仙下凡。这几日我总不自觉地关注妹妹,越看越是觉得妹妹与旁人不同,说话行事都带着仙气儿,想来那大仙所言是不虚的。” 蓬莱岛上喜好穿紫衣忽悠小姑娘的,也就她那不争气的师哥了。 黛玉被宝钗逗笑了:“他哪里是什么仙人,不过也是个俗人罢了。宝姐姐这一通云里雾里的,说得我怪没头绪的,不知今日过来所为何事?” 宝钗道:“我也不瞒妹妹了,我是着实厌了这世道,懒得在这红尘利禄当中打滚儿了,也想找个地方修仙,躲躲清静,特地来求妹妹点化。” 黛玉想了想,道:“这有何难?你口中那装神弄鬼的‘大仙’,正是我师兄庆华仙君,不如我带你去蓬莱,入他门下,也全了你一番心思。” 宝钗喜得起身对着黛玉一拜:“如此,多谢妹妹。” 第37章 宝钗卷(2) 秋昭殿内,鸢尾对着黛玉行礼道:“师叔大驾光临,鸢尾有失远迎,还望师叔恕罪。” 黛玉摆手笑道:“这有什么。听说去年这时节,你师父跑了一趟广寒宫,想来讨了不少桂花枝回来。你赶紧的,从你师父酒窖里头,取两坛子桂花酿给我拿来,也算是你们的一番待客之道了。” 鸢尾笑道:“我这边只能给师叔拿一坛过来,否则呀,师父知道了,非把我关小黑屋不可,两年都出不来呢。” 提起庆华仙君,黛玉再问道:“你那不安分的师父呢?” “去了东海三太子那里喝酒去了。” 黛玉点头道:“我也没什么大事,只是前儿听说蓬莱岛又到了收弟子的时候,你师父也同我说,若有好的人才,早些给他送来。这是我家里一位姐姐,听说你也是认得的,最是一心向道的,我把她带了过来。宝姐姐,这是鸢尾。” 鸢尾这才注意到黛玉身后的宝钗,浅浅一笑,嘴角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:“你也来了。” 黛玉转身,对着宝钗介绍道:“虽说庆华是我师兄,可我毕竟没在这蓬莱修炼过,门中规矩也都不大知道,鸢尾也是庆华的嫡系弟子了,由她带你入门定然不差。” 宝钗方欲道谢,忽而一阵清风贯入殿中。 鸢尾是对着殿门而站,反应最快,见得那人当场就跪了下来。 “鸢尾拜见清徽帝君。” 黛玉慢了一拍,也紧跟着鸢尾行礼:“绛珠拜见师父。” 清徽帝君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,最终落在了黛玉身上:“本以为你在凡间历劫,为师一直没去打扰,听说昨儿神瑛返了天庭,想来你已不打算在凡间继续待着,走吧,跟我回趟昆仑。” 黛玉一脸生无可恋地跟着帝君离去,宝钗原是屏住呼吸,等二人离开后才站直了腰:“这个就是帝君?庆华帝君和绛珠仙子的师父?” 鸢尾还沉浸在帝君的绝世风华当中,许久才答了一个“是”出来。 宝钗好奇道:“既然是你师父的师父,为何称的不是师祖?” 鸢尾道:“我师父乃是蓬莱一脉的创始人,帝君地位尊崇,虽说是我师父的师父,但毕竟与蓬莱岛毫无瓜葛,且门下之收了师父和师叔二人,我们都算不得帝君门下之人,故而不敢称呼‘师祖’。” 聊天最后,宝钗忍不住八卦道:“跟帝君去昆仑,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,绛珠仙子为何一脸的……” 生无可恋? 鸢尾神秘一笑:“帝君带仙子回去,不为别的,怕是要带着仙子去相看适龄仙君的。” 宝钗:……,原来神仙也催婚呐。 鸢尾带着宝钗往通明殿走去:“你既是师叔带过来的人,如此就算是过了初选了。蓬莱岛上,只有过了初选的人,才能算是有了入内修行的资格。这其中,大多数人都是有很好的修行资质在身,也有的是名门之后靠着关系塞进来,但是有一样,并非每个过初选的人都能被我蓬莱岛收做弟子的。等正式授课后,每三个月都会有一次入学考核,每次考核都会涮下一批人,长此以往,直到三年以后,能留下来的才是能入我蓬莱修仙之人。” 鸢尾边说边将宝钗带到了毓秀面前:“这是我师姐毓秀,你们初来乍到,一应衣食住行都有她掌管分派。” 宝钗对着毓秀行了礼,毓秀指着殿内一个空座位道:“你先坐下,一会儿就开课了。” 等人到齐后,毓秀先做了一番“新生入学讲话”,而后叫人给各位学员分派了课程表和住宿房间。 “近来要学的,都是一些很基础的法术,主要还是为了看出众人资质,希望大家再每三个月都要经历的考核当中可以披荆斩棘,脱颖而出,日后入我蓬莱门中,将我门派发扬光大。” 跟宝钗同屋的是一个卫姓姑娘,身形小巧,腰肢纤细,娇美可人,一点都不像修仙之人,倒像在哪家的娇宠闺秀。 鸢尾亲自把宝钗送到了房间,指着那姑娘道:“这位是逍遥派掌门夫人的侄女儿,卫瑾,天资聪颖,自幼修行法术,若平时得闲,同她好好讨教便是,必当会对你的功课大有助益。” 宝钗同卫瑾打过招呼,亲自把鸢尾送出来。 走出门后,鸢尾压低声音道:“师傅收徒最是严格,又是太平时候,蓬莱并不想扩招什么我只能把你塞进来,后头能做的也有限。你好好学,若是到了考核时候总过不去,便是师叔来了也不好帮你讲情。” 若是你实在不行,我也不好带你走后门的。 宝钗郑重点头:“我一定会努力的。” 宝钗再度进屋,见得卫瑾拿出来一碟双色荷花酥来:“这是午膳时候,我偷偷留下来的点心,味道可好了,就是有点冷了,我来帮你热热。” 宝钗没见到卫瑾怎么用力,便见她指尖轻轻一翻,出来了一道五色火焰,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那荷花酥热了。 “好了,你快尝尝。” 宝钗实在有些饿了,拿过碟子,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。 卫瑾看宝钗吃得香甜,觉得这姑娘大抵是个极好相处之人,便低声同宝钗八卦道:“咱们房间对面住的那个人,听说是金钟门掌门之女,名叫钟芷,本来就有仙骨在身上的。脾气很大,不好相处。毓秀师姐原本是分派她同我一个屋子的,只是那人说同旁人一个房间最住不惯的,不愿意跟别人一个屋,毓秀师姐又是她的亲戚,便特地给了她一个单间。就这德性,在家做大小姐正好,何苦出来修习?耽误自己又耽误旁人。” 宝钗点头,既然身份较高又不好相处,那就能躲多远躲多远便是,却不想两人这么快就结了仇。 宝钗在同龄人当中一直都是优等生,别人家的孩子。只可惜到了这边货不对板,她自幼学的是针线女红,诗词歌赋,然这里的大部分小伙伴们都出身修仙世家,打小就开始修习法术,宝钗这等连武功做没有习过的闺阁女子,自然倍感吃力。 果然走后门进来同正统招考就是有差距,第一次月考,宝钗破天荒地考了倒数第一。 第38章 宝钗卷(3) 宝钗性格豁达,不拘小节,随性亲和,人缘一直很是不错。 钟芷所有功课都是全班第一,勤学,话少,脾气爆,周围的仰慕者很是不少,是班里毋庸置疑的大姐大。跟宝钗刚好是两个极端,平常便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。 更有一次,大家散学后,聚在一起吃火锅,钟芷试着拿五色火热锅子,打了几次都没起来。 钟芷跟班李蓉蓉率先道:“我们阿芷前几日学御剑累着了,偶有失手也是理所当然。说起来,我们班里能打起五色火的,也就她一个了呢。” 大家的确都还没学会如何熟练掌握五色火,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,只有附和。 卫瑾实在看不惯李蓉蓉这幅做派,站起身道:“不如由我我试试吧。” 钟芷冷冷一笑:“你几斤几两的功夫,也敢在大家面前显摆,万一没控制好了,伤了人可怎么好?” 众人跟着钟芷,七嘴八舌将卫瑾抢白一通。 卫瑾这小姑娘比较安静,除了喜好八卦外,在人群当中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透明,虽然成绩很好,但一直没什么朋友。 宝钗出言解围道:“叫她试试吧,我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,卫瑾就用五色火帮我热了一碟双色荷花酥。” 卫瑾上前,摆出一个起势,手腕往下一压,锅子底下便起了五色火来。 钟芷不等锅子热好,便直接摔了手上盘子,起身离去。 众人都有些讪讪的,场面一度十分尴尬,卫瑾不以为意地拉着宝钗坐下,夹起一片涮好的羊肉搁在宝钗碟中。 “来,用膳。” 钟芷离开后,并没有回去住处,而是转身去了毓秀那里。 这日天气凉得很,毓秀和几个同门的师弟师妹也在吃锅子,见到钟芷过来,毓秀先起身笑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钟芷是金钟门掌门之女,几人也都乐意给她个面子,让出个位子来给钟芷坐了。 钟芷吃着火锅,把卫瑾和宝钗的背景,闲谈当中摸了个清楚。 卫瑾是逍遥派夫人的侄女儿,父母皆是出身修仙名门。而宝钗,谁也说不出来历,据说是靠着鸢尾走后门进来的。 自此,以钟芷为首的小团体,便对着宝钗不约而同的横眉冷对起来。 在蓬莱岛上,大家都是平等的学员,要排挤人也没什么太多的花招,最多也就是不说话,等她做值日时候故意弄脏地板,拿器械时候给她挑成色一般的法器等等。 宝钗活了两辈子的人了,对这些小事不在意,照样对着大家玩笑说话,多有亲近,倒更显得钟芷为人小气。 钟芷憋着劲儿,打算在下一次月考时候全面压倒宝钗。 卫瑾知道宝钗斤两,不由替她担心:“转眼就是三个月了,这次考核会决定去留的,你一定要好好考啊!” 要还是倒数第一,绝对会被涮掉的啊! 宝钗握住卫瑾的手,再度坚定表态:“我一定会努力的!” 的确,努力就会有结果的。宝钗这次考试,没有再得倒数第一,而是考了倒数第二。 放榜时候,魁首钟芷趾高气昂地对宝钗笑笑:“没想到咱们同学缘分竟这般的浅,只有短短三个月时间。也难为你了,本就是硬塞进来的,这般差劲的资质,还撑了这般长的时间,还是早些收拾包袱回去看老子娘要紧。” 周围起了几声零零散散的讥笑之声,卫瑾气不过钟芷这番作态,正要回应,便见一黄衣仙娥出现在人群之外,对着宝钗走来:“这是绛珠仙子送来的邀请函,请姑娘即刻去往灵书阁报道。” 天君近来发觉,天庭律法已多年未修正,灵书阁乃清徽帝君地界,天君便托付清徽帝君修缮天庭律法。 修订律法本就是个大工程,前期整理资料的工作需要多人来做,帝君这边不大用人伺候,灵华宫统共也没几个仙娥。帝君看黛玉对着书卷发愁,便道,说反正不过是整理书稿的小事,你再选几个得用之人过来便是。 黛玉先把在凡间晴雯招了回来,又去别处寻觅人才。九重天上低等仙娥、仙童本就少有得闲,再加上瑶池仙会在即,众仙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,大家都忙得很,很难调什么人手过来。 黛玉思来想去,最后还是决定了请宝钗过来。 卫瑾惊喜道:“天呐,晴雯仙子原就是在灵书阁帮着修过书的,在那儿只要做满了三年就可以位列仙班,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小仙,也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修不成的品阶。” 说罢,又在宝钗耳边偷偷透露道:“前儿我姑姑见过咱们庆华仙君,仙君说我资质比钟芷还要好一些呢,说等我入了门后,可以拜到他老人家门下。这样吧,咱们约好,等我修仙成了,就去九重天上寻你,可别忘了。” 前世的宝钗太在意别人的评价,忽略自己的感受,也是实在厌倦了宅子里头扑腾、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丈夫身上的的生活,才会想要修仙。她活了两辈子,头一次有了一种从心底里透出的、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喜悦:“这敢情好。” 谁都知道,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拜在掌门仙君门下的,蓬莱虽然建派时日不长,但仙君座下弟子也有不少,到时鸢尾、毓秀等人也会开门收徒,能拜在仙君门下,从根儿上,就比旁人高了一层。 宝钗要入灵书阁清徽帝君门下,不管大家原本同她关系怎样,面子上都是要为她送行的。看着那黄衣仙娥将宝钗领走,钟芷几乎咬碎一口银牙。她们还不知道要修仙修多少年呢,她这就上天了。 众人心中也越发愤愤不平起来,关系户什么的,最讨厌了。 第39章 宝钗卷(4) 黛玉虽是清徽帝君任下来的总编,但也只是替师父打了框架,叫大家把需要的资料分到各个格子里,以便编书时候用,宝钗来到灵书阁中,并不曾在内见到黛玉。 倒是晴雯也在灵书阁,对着宝钗很是照顾,私下里还是习惯叫她宝姑娘。 宝钗问及黛玉去处,晴雯神秘地晃了晃手指:“绛珠仙子出门躲清静去了,并不在这儿。” 宝钗奇道:“什么?” 晴雯道:“你还不知道吧,清徽帝君急着嫁徒弟,哄着天君给绛珠仙子和则然仙君赐婚了,结果神瑛不服,也不在凡间体验生活了,径自去找了天君理论。绛珠仙子还未开窍,两个都不大想嫁,跑去蓬莱找师哥躲清静了。天君出了难题,叫那二位练了九珍白玉丹做聘礼,谁能练得此丹,就能占了先机。” 宝钗在蓬莱的藏书阁看到过,这九珍白玉丹乃是一味极为难得的丹药,仙人历劫时候天雷加身都可以护住心脉的。等到黛玉历劫时候应该用得到,作为聘礼当然是极好的。 宝玉二人都抢着去太上老君那里取经了,宝钗也在灵书阁里安营扎寨下来。 日复一日的工作无味的很,晴雯性子已算是不贪玩的了,有时待久了也会闷,撂挑子去昆仑山赏景游山,会见昔日故友。 宝钗心中想成仙的目标异常坚定,比起旁人来,倒是灵书阁中最坐得住的。 难得这日活干完得早,宝钗跟着其他几位仙娥去到朝元仙君听道法课,吃斋时候遇上了北海五皇子沐风。 平心而论,这五皇子属于夺目型长相,言谈开朗,风流倜傥,然一心想要飞升的宝钗已是今非昔比,许久不用冷香丸都能做到心如止水,面对谈笑竟无半分心跳加速感觉。 那五皇子只一眼便看上了宝钗,想要纳她为妾,好言好语请美人到北海做客。 宝钗不想得罪任何一个神仙,没有拒绝,谁想去到北海之后,那五皇子便口出轻狂言语,宝钗不肯,他竟然耍无赖牵走了她的水兽坐骑,叫她根本不得回去。 灵书阁唯二的主事之人都不在天庭。 清徽帝君去跟南极仙翁下棋了,顺带还要去青丘寻访故,起码半年时间不能回来,根本不会注意到宝钗不在。 黛玉还在蓬莱躲闲,更不会没事儿回天庭来。 宝钗好生愤怒,还差半年就能位列仙班了,天天加班加点修书想给上级领导留好印象,而今一朝失踪。若是成了五皇子的小老婆,那更是成仙无望,她的大好前程,就被沐风这个草包毁了! 沐风去后头接待什么客人,宝钗定了定神,想起那日听晴雯说过,北海五皇子的正妻乃是西海三公主绿云。 宝钗对着身边仙娥问道:“初到龙宫,想要去拜访一下绿云公主,烦请带路。” 在宝钗认知里,若是一个男人想要纳妾,求大房相助肯定比求龙王夫妇管用。 绿云早就知道龙五又弄了个小妖精回来,正思量着如何搅黄这件事情。可惜龙五一回来便将那美人藏了起来。水晶宫这般大,她又不好挨个儿房间寻人。 正在无奈至极,没想到此人主动送上门来。 宝钗对着绿云行了一礼:“今儿过来,想求公主一事。” 绿云对着宝钗笑笑:“说什么求不求的,快些坐下,蕊儿,给姑娘上茶来。” 宝钗不想暴露身份,给灵华宫抹黑:“五皇子请我来此,扣住坐骑不叫我回去。我只是个凡人,不配……也不愿……还望公主帮忙,叫我早些回去。” 绿云仙子颇有亲和力地笑笑:“妹妹这是说得什么话?妹妹一入了北海,就有人来报了我,说是五皇子要纳你为妾,云里雾里说了好大一通,听得我闷得很。我见妹妹觉得很是投缘,不如妹妹坐下来,同我好好说道说道,究竟是怎么回事。” 宝钗见绿云拉着她的手,妹妹长,妹妹短的,很是和善,本以为这是个好说话的正妻。谁想,她喝下了对方递过来的一杯果酒后,意识便不清晰起来。 临到倒下之际,宝钗听绿云道:“把她关到洞天深处,没我的允许,不准任何人进去探望。” 哼,纳妾,我叫他到时找不到人,看他怎么纳妾。 宝钗栽下去的最后一个念头……原来她说她是被逼不愿的,绿云根本就没有相信。 宝钗醒来后,发现自己在一个通体红色的房间之内。 宝钗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,站起起身细细观察周遭,发现这处名为“洞天深处”的地方,竟是一处用珊瑚丛垒成的洞穴。 一晃两年多过去了,宝钗在蓬莱学得法术早就换给了岛上先生。 宝钗试了几次冲破洞穴未果,十分颓丧地坐了下来。 宝钗修养很好,活了两辈子都没骂过人,而今却只想着爆粗口。 绿云公主,你二大爷。 难怪叫绿云,活该你被绿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本来想写宝钗天赋异禀,一路学霸,入蓬莱门下修仙的。后来脱不开宝姐姐闺阁弱子女设定,试了几个版本写出来都有点突兀,最后放弃挣扎,让宝姐姐卖苦力吧T^T 第40章 宝钗卷(5) 宝钗颓废地坐了下来,百无聊赖,堆土玩。 地上都是千年珊瑚一朝风化形成的红土,久不曾有人进来,宝钗也没有想到,她这么一弄,竟然从里头挖出一颗红珠来。 宝钗近来在灵书阁读了不少古籍,知道这红珠乃是九珍白玉丹最珍贵的原料。 胸前金锁发烫得很,宝钗将拿金锁摘下来,不想对面竟然传来了宝玉的声音。 “宝姐姐?” 难道这金锁竟然真的同神瑛身上的宝玉是相通的? 宝钗定了定神,对着手上锁片道:“我被困在了北海的洞天深处珊瑚从中……” 一句话还没说完,手上锁片便被人夺走,宝钗对着面前绿云无奈道:“我就是个凡人,你不必把我迷晕了再弄到这里来。” 以绿云公主的功力,完全可以把她打晕了扔过来。 绿云淡淡一笑:“你可知,方才我陪你饮酒时候,五皇子就在隔壁。明明近在咫尺,他却不知,你被我算计了丢到这里来,怎么样,很懊悔吧?” 宝钗:……,她是真的对北海五皇子没什么兴趣,不管这公主再怎么刺激于她,她心潮也不会有半点波澜。 正在宝钗纠结,要不要好好陪绿云公主演一场戏,声泪俱下地表达自己不该对五皇子有觊觎之心,而今悔改后痛苦万分,无颜见五皇子请求离去。忽而一道白光闪过,宝钗出现在了九重天上的一处殿里。 神瑛侍者手持昆仑镜,对着宝钗谦和一笑,行为还是如宝玉一般讨女孩子喜欢:“好不容易借来了这个东西,把你弄了回来。怎样,在灵书阁那边可还住的习惯?” 宝钗只听人说过,昆仑镜有叫人瞬间移动的本事,却不想第一次得见是在这种情况之下。 原来是表弟,而今已是上仙。宝钗对着宝玉点头道:“一切都好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神瑛侍者招呼宝钗坐了下来,“你近来可见到过绛珠仙子?她……可有跟你提起过我?” 又来了一个对林妹妹害相思病的。 宝钗抱歉地笑笑:“她许久之前便去了蓬莱,我近来未曾得见她。” 神瑛侍者叹了口气,却见宝钗捧了一颗红珠出来:“今日受你大恩,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,这是我在北海珊瑚丛中寻得的,别的……也没什么好说的,祝你早些练成丹药,马到成功。” 神瑛侍者本就只差这一味材料,得了红珠后,加紧进程,不日便将丹药练了出来。 神瑛兴冲冲地拿着丹药去找天君做主,谁知则然仙君竟也练出了丹药,带着来找天君。天君懒得决断,将皮球踢给了黛玉的师傅清徽帝君,清徽也是头疼,便叫他们给绛珠仙子制古法胭脂花想容,谁先得来便去绛珠面前邀好,两人只得转头又去忙活。 这花想容乃是极难炮制的古法胭脂,工序复杂,材料繁多,要制成此物,少说也要个三五百年,天君也觉得好笑,这清徽帝君到底是想嫁徒弟,还是不想嫁徒弟呢? 帝君先是忙完了绛珠的事,又把北海五皇子沐风告了一状。 沐风这事儿情况比较特殊,根据天庭律例,调戏嫦娥和织女就不是一个判罚级别。而宝钗算凡人,没有出现在律例之上,对于沐风这事不好判定。 正巧这日玄女也来天君这里奏事,听得清徽帝君所言,甚是不平道:“这人本就是个品行极差的登徒浪子,前些日子我去凡间历劫,也曾被他掳到了北海龙宫去。有一次听他喝醉了,跟几个酒肉朋友吐露心声,原来他喜欢纳凡人为妾侍的缘由,竟是因着凡人寿命短暂,可以经常换着宠幸,实在有辱斯文。” 天君也听了玄女之言,对沐风很是嫌弃,觉得此风断不可长,便对着清徽发落道:“沐风的确是该好好管教了,正巧,南天门那边缺个守将,托塔天王是最好调丨教人的,就叫他好好去历练历练罢。” 好大一盆狗血下来,大家却听得津津有味。 宝钗在灵书阁里头,听晴雯把这件八卦讲得绘声绘色,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。 原来神仙都没什么节操…… 宝钗旷工回归后,连着三天不眠不休考丹药撑着,总算是把落下的进度一并补上。 晴雯看得目瞪口呆:“你怎么就这么干劲十足?” 宝钗:“想到即将飞升成仙就心潮澎湃。” 晴雯:…… 半年后,宝钗终于如愿以偿,位列仙班,捧着入仙籍那日发下的白玉腰牌高兴不已,甚至自觉这能声明身份的腰牌比天后头上的凤钗还要美丽。 可卿这日来到灵书阁做客,见得宝钗捧着腰牌在一旁发呆,身前茶水已然凉透,对着晴雯无奈道:“她这几日还在美呢?” “对啊。”晴雯摊手,“本就是挂在腰间的东西,每天得拿下来瞅个百八十遍。” 没有他们口中端庄娴静波澜不惊宝姑娘的半分样子。 可卿道:“被你一混,我都忘了正事儿了。绛珠仙子这段时日在蓬莱闲来无事,亲手酿的好些桃花酿,请咱们过去尝尝。天庭的人都知道,清徽帝君好酒,门下两个徒弟庆华仙君和绛珠仙子都是酿酒的大拿。方才我过去时候,天君和帝君都派了人去取酒,咱们再不去说不定那桃花酿就没了。” 晴雯看了一眼隔间里头,宝钗正对着腰牌笑得明媚动人,外面谈话一点没听进去,不由莞尔。 “你说,咱们还叫不叫她?” 可卿笑道:“叫吧。绛珠也多日没见宝钗了,咱们行酒令,多个人也热闹些。” 晴雯起身,敲敲里间的门框:“宝姑娘可要同我们一起去蓬莱?” 既然成了神仙,自然也该参加一些神仙之间的交际活动了,宝钗收了腰牌,笑得一脸欢喜:“就来就来。” (宝钗卷完) 作者有话要说: 完结撒花~ 新文存稿中,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关注下 时光与她 陆氏酒会上,陆茜对着陆蓁蓁抱怨:我女神可是新生代小花旦,一时糊涂爱上纪慎成这种二世祖,一辈子的演艺事业就这么毁了,想想真的好不甘心。 很不幸地被正主当场抓包。 三个月后,风雨交加的秋夜里,陆茜鬼使神差地推开了纪慎成的房门,吻上了他的唇。 纪慎成眸色比夜深:陆小姐请离我远点,否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。 面对着纪慎成的嘲讽,陆茜酒意上头,心中万千声音叫嚣不断:睡了他,睡了他…… 公主的心事(清穿) 生母李氏安于现状不思进取,胞兄弘时一生放荡不羁热爱自由。 前有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手腕卓绝,后有侧福晋年氏虎视眈眈。 爱心觉罗·静仪:青铜队友,星耀对手,怎么带上王者?在线等,挺急的。 四爷:静仪是朕最珍爱的女儿。 弘历:谁跟五公主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。 熹贵妃:让公主过得好是你们的分内之事,公主若是有个什么不好,你们一家谁都别想好。 在四九城中横着走的静仪:论抱大腿的重要性。 清穿之福晋的自我修养 太子妃庄重,三福晋精明,四福晋能干,五福晋机警,七福晋伶俐,八福晋巾帼不让须眉。 据传,十二福晋人比花娇,一身懒病,出身显赫,不思进取,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赖在床上。 据传,十二福晋管事理家样样不行,纵得几位侧室无法无天,膝下儿女疏于管教,但却把十二爷收拾得服服帖帖,专宠内宅,是十二心中毋庸置疑的女神。 富察聆珠:谣传,绝对是谣传!